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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最近相機拍到的影像,有幾張很奇怪。
照片裡的景色是雨後天晴濕漉漉的森林,絲絲光芒穿透樹葉映出朦朧夢幻。但左下角層層的落葉中似乎有一只黑手掌,它緊緊握拳從地底衝出,像是想抓住些什麼。十分詭異。
話說回來,我對這種照片一直以來都擁有一種特別的好奇心。尤其是今年的這個暑假假期中,我發現自己的相機似乎能比其他人的相機更能拍出這些不尋常的照片──不是清晨絢麗感動的日出被黑影吃掉了;就是山林裡洞穴旁有黑猩猩形狀的黑影的出沒──是隻比貨車還大的黑猩猩。
今天是開學日。我叫做維七。就讀台北市的鞋櫃私立高中,升二年級,今年十七歲。
第一堂是電腦課,我趁老師還在忙新學期的課程資料、轉學生的備份文件時,將照片上傳我的facebook、攝影論壇,想試問這是什麼情況,但我發現大多只會被拿來當作怪力亂神或飯後閒話。
得不到合理的解釋讓我不是很滿意,畢竟我的相機已經使用整整一年了。是去年爺給我的生日禮物。平時拍照沒有這種問題,但這次經過一個暑假,卻拍了滿滿的詭異黑影照。
我只好在四點放學後拿著相機,特地到學校附近的攝影老街,詢問那邊數十間攝影館,卻也只能得到「這是一種光線折射的問題」。
其實我知道破綻在哪兒,破綻就是學校同學、網路上的網友看到照片的時候會議論紛紛、胡說八道;但這些攝影館裡頭的專家看見只會直冒冷汗、卻又直率地否決掉這些黑影。
我從他們專業解釋的同時注視他們的眼睛,裡頭住著渙散的靈魂。我能看見他們內心緊張兮兮、欲蓋彌彰的心情。
走出攝影館,說真的我並不失望,反倒這些線索使我更加肯定我的相機確實可以拍到一些平常人拍不到的東西。雖然那東西對我來說是不清楚的、也很陌生的,但即便千千萬萬個人說這是巧合,只是光線的問題……可是身為這些照片的主人,我知道這一切並不單純。
看看手錶,下午五點半。我暗自驚呼。真糟糕,我得趕緊回家,要是讓爺發現我放學之後沒有乖乖回家,肯定會狠狠修理我一頓的。想到爺那兇猛的氣勢,我就直冒冷汗。
忽然間我在馬路斜對角不遠處看見有個女孩叫著我的名字,是同班同學羅琳。
「維七,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羅琳狂奔過來,在我面前燦爛的笑。
羅琳算是鞋櫃高中的校花。她很漂亮。有一頭褐色的長髮,髮尾帶點捲、戴著紅色細邊的眼鏡、身高大概有一米六,比我稍矮一些而已。說實在我並不高,所以在學校並不會引起多大的矚目;而且我也沒有才華或多金可以讓自己成為目光的焦點。可是羅琳就不同,她口才好,一年級就為我們學校奪得全省英文演講的聯賽金牌;並且她記憶力超強,能夠記得全校師生的面貌、個性與姓名,在新生入學沒多久就成為全校的風雲人物。
我想或許她在鞋櫃高中裡可以算是鞋子款式中的LV,而且還是旗艦精品;只是即便如此我對她也不會感興趣。
原因是因為我從小到大都獨來獨往,很少擁有玩伴或朋友,默默無聞是我的代表;因此不會有人特別注意我,我也不會刻意去攀附誰,就更別說異性或微妙的感情事了。現在要我追求那些女孩,我寧可把時間拿來多拍一點照片。
「我來這裡找真相,結果並沒有什麼收穫。」我看了身旁的攝影館一眼,聳肩。
「是你在暑假拍的那些靈異照片嗎?班上的討論很熱烈呢!」羅琳眼睛為之發亮,立刻和我借過相機拼命地按上一張、下一張鍵。
「嗯,不過這裡的店家通通說是光線折射導致黑影或模糊的影像。」我噘著嘴道。
雖然羅琳隨意翻動相片的舉動對我不會造成什麼隱私的侵犯,但耽誤我回家的時間讓我有點的不耐煩。(雖然她看照片的瘋狂喜悅讓我有點成就感)
「這些黑影照片都是在山林裡拍的。不是樹木、河川、山洞就是天空,你是在哪裡拍的啊?未免也太特別了!如果不是在這台相機裡看到,光看網路或照片還以為是合成的!」羅琳大聲的談論自己的看法,完全不顧慮周遭有沒有路人。
「我家。」我短述。「我家住在山上。」我家的確在山上,而且是非常遙遠的阿拉山,所以時間對我來說很寶貴。來這攝影老街已經是「特地」,沒有收獲也算了,還遇到一個拖延我時間的麻煩人物。
「你家在山上?我怎麼都沒聽說過,我們真的同班一年了嗎!」羅琳露出驚訝的神情,不過依然高談闊論,引來附近民眾的關注。
我注意手錶上的時間分秒在流逝,此時的我不想回應她的種種問題。於是我刻意將相機拿回來,收進包包裡,只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告訴她我趕時間得回家。
「噢,抱歉。」羅琳臉色一轉失落,這讓我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敏感了。
「不會,不用道歉,我先走了。」我不能再陷入任何話題,否則我會回不了家。
「維七!假日可不可以去參觀你們家啊?我會再找班上幾個同學,就當作校外教學,你當導遊啊!帶我們探險!」當我轉身要離開,羅琳拋出這一句話。
天啊,一時之間我都忘記羅琳是班長,班上比較特殊的學生她都會特別「關心」,顯然今天的照片風雲引起她的注意,怪不得她會在這裡出現──原來不是一般路過,而是跟我一樣「特地」──特地的路過「我」!
「呃……好,可以啊……」我不知覺得答應了!我不敢相信我竟然答應了。或許是因為剛剛她的失落表情讓我不免有愧疚之意,所以才會如此輕易就答應,連想都沒想!天啊!
總之事情告一段落,跟羅琳道別後我就快步離去,直到我搭上巴士,腦海中還有她在最後說再見時那燦爛表情。
我想,女人這東西,若是真要纏人,還真是恐怖!
×
回到山腳下時已經傍晚七點五十分,相機在我的胸前搖搖晃晃,彷彿與我一樣身心俱疲。
今天比平常還要晚兩個小時到這,若再加上徒步走回家的時間……我一定會被爺罵個半死不活。想到這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印象小時候因為貪玩,放學沒有及時回家,在學校旁的雜貨店打彈珠台,回到家的時候晚了一個鐘頭,就被爺罵了一頓,最後還被丟下湖;當時不會游泳的我還得靠家中老皮下水救我,將我拖上草地。雖然當時我才八歲。爺看起來也比現在年輕許多……。
返家的路上街景已經沒入黑夜的吞噬,而景色也從繁華的城鎮店家轉為雜草叢生的山林,直到盡頭全是粗細不一的高大樹木。踩著落葉歸根的枯葉,發出的清脆聲就像有大地吃滿足地吃著洋芋片;但這一點也不美味,要不是我從小在這熟悉的環境下長大,了解地形,我想一般人在這時候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了吧。
我拿起相機。不忘要記錄著這些對我而言如同親人般的空氣與氣息。若是哪天爺想搬家、或是上大學後要搬去外地去住,至少還可以看著這些照片,思念這一切──雖然拿來懷念的記錄照反而讓我拍到不少怪異的景象。
我就讀的學校是位於台北市熱鬧的東區不遠處的私立鞋櫃高中。想到當時看見這名字的時候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鞋櫃,誰會想到這麼詼諧又富有風格的校名?而直到開學典禮,校長在台上高談闊論的講述我們學校的風光史,我才明白原來校名只是一種偽裝──鞋櫃,賦予臥虎藏龍的重要發明。你們想,若家家戶戶沒有個鞋櫃,那根據一個人對鞋子的收藏,一戶有多少人口,鞋子推滿了一地,看起來就髒亂許多;若每個名牌鞋廠或販售鞋子的店家沒有任何一個鞋櫃,那麼那種場景不難想像有多糟糕。或許你想試鞋,鞋子才剛試完,你的鞋子就被別人拿去試,不知道上哪去了?所以鞋櫃有多重要,在這裡應該就能明白……呃,我扯遠了,抱歉。但我們學校的獎項還真不少,不愧是台北市數一數二的一流學府──鞋櫃高中。
還有我的爺。爺很獨立,凡事都一意孤行。他從不曾替我過生日,也不會擔心我在學校過得好不好;他甚至不會與我談心,不會跟我聊最近過得怎樣;他只會在清晨外出前在圓桌上放置給我的零用錢。而且在必要時,他還會罵我,把我丟進旁邊那片大湖泊,然後讓我繼續在湖裡頭等著老皮來救我。
爺是個壯漢。年輕時在山腳下服役過、也進入警衛隊擔任過隊長、捉姦緝毒抓搶匪等等沒有一項是爺不能勝任的。並在擔任隊長的期間,八年內破案了一千多件案件,在警衛隊裡是個傳奇;傳奇到連跨縣市的案件都會前來請教爺。在爺的那段期間,我想台灣應該是最和平的吧?
不過這些事蹟也是我從小聽爺誇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一千多件?洗衣劈材掛內褲也算一件嗎?每次我都很想問,但話在咽喉處又會被我吞下去。我可不想因為一時的詼諧的問題又讓我被丟進湖裡。
不知不覺,到家了。我家還是由許多木頭、木材、些許磚頭、水泥砌合而成的木屋,從外頭看非常古色古香。
我輕輕推開了木門,躡手躡腳的進了屋內。我原以為會看見爺氣沖沖的坐在客廳圓桌旁的椅子上,我原以為我會感受到爺驚人的霸氣與沉重的氣息……但沒有。什麼都沒有。家裡沒有人,爺不在家。老皮也不在家。圓桌上的蠟燭火光微微晃動著,將屋內的擺設照映的有稜有角。
我心裡這麼想會不會因為我太晚回家,所以爺便帶著老皮出門找我呢?於是我拿起電話撥打附近的分局詢問有沒有爺的下落,還是今天有什麼難民情報已經通知爺了等等。但結果都是零,什麼都沒有。還反倒變成我通報爺失蹤了,若二十四小時沒回家,警察叔叔們會替我搜索爺的,還叫我耐心在家等待。
我坐在床鋪上,看著這四周的景象,這是我的家。嗯,不對,是爺的家。這是爺的床、那是爺的衣櫃、櫥櫃、圓桌、木椅、蠟燭、和電話。看到電話的時候,我心想,既然都有電了,何不裝個電燈,再裝個電視,或替我裝個電腦;還要學古人點蠟燭?但想到爺的富裕程度,我不免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對爺來說,電話或許已經是個奢侈品了。或許我對爺來說也是。拉拔我長大,一路上的學雜費、交通費、餐費等等。所以我應該也算是是爺的奢侈品了……。
×
當我張開眼睛,看見的是一條條直豎的木幹天花板。吵醒我的是窗戶旁邊的兩三隻小麻雀,吱吱喳喳地像是在談論說這裡怎麼會有個人躺在這兒;或是嘲笑說都幾點了怎麼還有人在睡覺這樣。我煞然跳起床,因為看見麻雀,這意味著我遲到了。
我看一下床頭旁矮櫃上簡約風格的電子鬧鐘映著:七點十六分。果然,我遲到了。我馬上跳下床,匆忙的穿上襯衫與褲子,穿上襪子後便找尋著學校專用的皮鞋。(若是在制服日沒有穿著整齊的標準襯衫、褲子和皮鞋,可是會被懲處,甚至被罰站在教官室前面的。)
全都打理好後,我隨手拿起書包就出門了,在出門前我發現爺與老皮似乎沒有回來。但我不清楚,爺和老皮都會在清晨外出砍材、放牧或爬山健行運動。或許今天放學回家,他們就已經回家了。
跑步下山的過程非常驚險,由於我趕時間,所以筆直向前衝,有好幾次都差點拐到樹根而滑倒。而且我不忘要在上學及放學的途中記錄山林的狀況。還好我的相機防手震算是不錯,即便我上下晃動的再厲害,都可以拍出清晰可見的照片。
傾斜的山坡地已緩緩成了平地,映入眼簾的也從數不清楚的樹木變成了草原、變成了田地、最後變成了偏遠地帶的店家。
我在山腳下的巴士站牌等待唯一能夠開往城市的巴士。算算時間,因為我睡晚了,所以我待坐的列車要從原本的六點半延後到八點。我看看手錶,七點四十五,還有十五分鐘。
「小七啊!小七!」一旁有個婆婆喊叫著。是雜貨店的夏婆婆。
「夏婆婆您好!」我禮貌性地打聲招呼。
夏婆婆也照顧過我一陣子,她和藹可親,對人誠懇且友善;很多次我流連忘返沒有及時回家,也都是夏婆婆的協助才能夠讓我脫離險境,不被爺狠狠教訓一頓。
「小七啊,今天怎麼這麼晚吶,睡過頭了嗎?」我邊聽邊點頭,不免有點尷尬。「那你爺去哪啦?我有事情找他吶。」夏婆婆彎著腰問著。
「不曉得去哪了,晚上應該會回家吧」我笑嘻嘻地回答。
夏婆婆自顧自地在說這幾天家裡漏水、兒孫都外出工作了。自己一個生活真不方便。如果有機會要爺替她來看看哪裡壞了,並且還追問著我能不能替她修理那邊的破洞、這邊凹陷等等。
我餘光看見了巴士的身影,便找個理由向夏婆婆道別,並不忘在上車前承諾她家中所有大大小小的疑難雜症,等我放學回來會替她看看,並且回家稟報給爺聽;畢竟爺在山腳下的貢獻實在太大了,我從小到大也沾了不少光,因此回饋或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時間上午九點零八分,早晨的太陽已經高掛在天,還好天空有朵大片的雲替我擋著,像是貼心地護送我進校門。
鞋櫃高中的校門很小,但裡頭一點也不小。映入眼簾的左半邊是一整排大棟的建築物:製模樓。剛聽見時我以為是在悼念新月派的徐志摩,沒想到是為了製造模型的那種製模,真是讓人傻眼。右半邊則是教官室、輔導室、還有三年級的電腦教室與美術教室,涵蓋了地下室至三樓。
筆直看去是座操場,綠色紅色地球場和跑道;現在還有頗多學生在打球、跑步。只是距離有點遠,那邊的人看起來大概只有三公分大小,彷彿我即將踏進小人國,去給他們見見世面──不過通常到了操場後你會發現自己才是小人國的百姓,他們個個人高馬壯,打起球來就會變成跟一群卡車相撞,多半會被撞出場外,搞得自己七葷八素。
而操場的右半邊是商業大樓:包裝樓。包裝什麼?我實在不懂,不過我猜想可能是那種將大豬運送進去包裝成豚肉禮盒的那種包裝吧?
正前方有棟大樓,他沒有寫著任何樓,只有掛個大大的字版寫著:鞋盒高職。我們這兩所學校的關係很特殊。高中裡頭包含著高職,就像鞋櫃裡頭有鞋盒一樣。所以操場上運動的學生常常有兩種制服和運動服,連學生的風格都有極大的落差。一個校門有兩所學校?超特別的──特別的相處模式,特別的學校名稱,甚至聽說校長是同一人。
正當我走進製模樓,往教室走的時候,有人抓住我的後領,害我差點掐到喉嚨。我迅速轉頭,是羅琳。我心想,她怎麼能這麼神出鬼沒?
「遲到,扣五分。還閒情逸致的逛校園,扣十分。看到我沒打招呼,扣二十分。」羅琳一臉正經的在她胸前的板子上塗鴉著。
我不語。她填寫著資料不久便推推她的眼鏡道:「身為本校糾察隊隊長,我一定要盡責的啊!遠遠就看你漫不經心地走進來,我叫你站住,你也不理我。我只好將你拉回來啦!對不對?」她高談闊論的能力依然很強大,強大到我餘光都看到對面三樓的電腦教室的窗邊有不愛上課的男孩兒都在用眼睛湊熱鬧;但我想他們湊的熱鬧應該是眼前這女人,而不是我被攔阻的這件事。
「真抱歉,羅琳!」難怪學校要請她當糾察隊,找碴的功夫真是一流。
「請叫我隊長。」羅琳又推推眼鏡。
我一臉不屑,但還是擠出了個微笑說道要她盡快放了我,別找我麻煩。
「哼,快點回教室去吧!但遲到扣五分!我們既然認識,就不罰你站了。下次再敢遲到,我要你到『展示檯』去!快去!」羅琳叮嚀的說。
說到展示檯,聽說是鞋櫃高中最恐怖的懲罰,可以有權利動用此懲罰的人除了訓導處的教官以外,就只有糾察隊隊長可以使用。內容就是在升旗的時候,全校都會在操場魚貫集合,正方形列隊的一塊一塊展開;而受到展示檯懲罰的學生便會被當成今天的「展示品」,被展示在司令台旁邊的展示檯。讓受懲罰的學生可以一覽無遺這學校的風光明媚──但當然只是被全校的師生笑。
我轉進了走廊不久,還能聽見羅琳在外面不遠處大聲地嚷嚷著「那個誰!野原新之助!站住!遲到還想跑!給我去罰站!站住!校園不能露屁股!扣三十分!」
×
我敲門隨後進了教室,正在聽課的全班同學驀然一起看向我,然後氣氛暫停了零點一秒鐘,全班才又再度繼續上課。
人類有種很特別的過人之處,就是當你從外面進入內面,會有短暫的陌生感,然後依視自己的適應能力緩衝融洽。我正好處進這種氛圍。我坐下後都還沒融入這班級新的一天,坐在我右邊的艾倫便敲敲我的桌子。
「欸!維七,你今天怎麼會遲到了?」做我右手邊的艾倫賊頭賊腦好奇的小聲詢問。
「遲到就遲到,有什麼好好奇的?」我面無表情的假裝認真聽課,實際上我還是選擇跟艾倫聊天。
「就是你昨天拍的那些照片啊!羅琳跟老師說你家鬧鬼搞得你徹夜未眠,所以今天才會遲到!」艾倫露出一種猥褻的嘴臉道「你哪時候跟羅琳這麼友好啊?」
「我看你的重點是後面那句吧?怎樣,昨天她跟蹤我,還主動要我邀請她來我家,這我都還要向你報告嗎?猥褻的巨人。」我嘲諷他。
艾倫是我升上高中後,在學校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每天都玩在一起,特別是最近很紅的漫畫連載──進擊的巨人。沒想到主角也叫艾倫,因此從那時候開始,我都稱他猥褻的巨人,畢竟比起來,他比漫畫主角猥褻太多。
「什麼!真的假的?」艾倫瞪大眼睛,隨後用力拍桌。大聲的抨擊聲引起全班的注目,連老師在黑板上塗鴉的粉筆都停止了。
「羅琳說要去維七家!羅琳主動說要去維七家!」艾倫突然吶喊,嗓門大到快把玻璃都震破了。我餘光看見對面教室的窗戶個個都打開了,一堆陌生的臉孔都爭相擁上,都想看看這個校花羅琳到底要去誰家似的。似乎艾倫喊的是有廣島原子彈來了一樣。
但艾倫的這顆原子彈的威力可能有點過頭。班上瞬間陷入一陣混亂的熱潮。熱到我的耳朵迴盪著雜七雜八的聲音,而我只能看見講台上的老師彷彿被誰用遙控器按下靜音──一直表演默劇。手腳劃的動作極大,似乎是想平息這場混亂。可惜全班的混亂卻絲毫不為所動。
「都是你啦!」我怨聲載道。因為艾倫的吶喊,讓我們被叫到教室外罰站。
「嘿嘿,我的威力跟漫畫裡巨人踢破人類城門的那一腳一樣厲害吧!」艾倫嘻皮笑臉,讓我真想揍他。
我白了個眼,不想回應他,可是不料我轉頭卻看見走廊盡頭有個熟悉的人影漸漸走來──是羅琳。她已經將糾察隊的制服脫掉了,我想應該是結束任務凱旋歸班。
她接近我們的時候,我很明顯感受到艾倫忽然間拼命想吸收羅琳髮香的那種猥褻神情。真噁心。當我跟羅琳四目相交的時候,我開口了。
「幹嘛,又想扣我分數嗎?妳知道妳已經脫掉制服,下班了嗎?」我想到羅琳在班上亂造謠,就一股腦氣憤地說。
「火氣幹嘛這麼大?今天天氣是滿熱的啦……噎!還是你喜歡被我扣分?」羅琳面帶微笑作勢搧搧風。
「我喜歡!我喜歡!快扣我分吧!」艾倫拼命說。但羅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趕快進去教室吧。」我冷冷地說。
「羅琳、羅琳,妳真的要去維七家嗎?」艾倫突然像隻瘋狗看見食物般追問。
羅琳愣了一秒,便有種豁然頓悟的表情。「哦……原來是這件事情,難怪你火氣這麼大,我想你們兩個也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被罰站吧?」隨後羅琳笑著說:「對啊,我要去維七家,我想去戶外教學順便探險看看那些照片的怪象是不是真的啊?沒有親眼看見怎麼能辨別真偽呢?」羅琳刻意用嫵媚的眼神看我,讓一旁的艾倫快溶化了。
可是這字字句句卻像是鋒利的刀子刺進我的心。真偽?有什麼真偽?那是我家、照片是我拍的。確實有黑影。確實是怪象。她卻能夠這麼輕易的質疑我的作品,隨便肆意的懷疑這一切。
「羅琳,」我板著臉說,「你他媽的回教室可以嗎?」
「哼,可以。」或許是因為她身為學校的當紅炸子雞,不可一世的覺得誰也不能兇她。而我憤怒的氣勢卻勝過她的驕傲。
羅琳進教室前,回頭補充著說「對了,艾倫。」艾倫聽到羅琳的點名,像隻隨時聽命的忠犬,急忙探頭,只差他沒有吐舌頭。雖然在我看來已經差不多了。
「你要跟我去維七的家嗎?」她說。
此話一出,各個教室的門瞬間全都打開,陌生的男同學一波波蜂湧而出,個個爭相奪位的喊著我可以,我可以──當然結果全部都被叫出來罰站。還好人數眾多導致不可以實施「展示檯」,否則我真想看這幾打的人數是如何走上那小小的展示台上。
很快就到中午了,我與艾倫到製模樓的地下室買午餐,製模樓的地下室是個非常碩大的中央廚房。
「欸!維七,你今天想吃什麼?一樣吃菲力牛排嗎?」艾倫問。
「不好,我們今天吃當紅炸子雞。」我已經站在當紅炸子雞的看牌旁了。
我今天要好好將這個當紅炸子雞怒切八塊,我是這麼想的。
×
放學的時候我明顯感受到周遭的氣氛與平常不同了。有種人人視我為全民公敵不詳氛圍。眼前的放學排隊的景色水深火熱,所有男同學與我擦身而過的眼神都像在警告我別貪玩、快點回家,否則有我好看等等的──這使我放學腳步漸漸沉重。
所以我才說女人很難搞,特別是她們的熱戀話題像口香糖一樣黏著你的時候。可是我並沒有跟她有什麼關係啊?為什麼暑假拍個照片,好奇裡頭的怪象是什麼,卻能讓完全沒有交集的人事物像是冥冥之中被我吸引過來一樣呢?
我的思想沒有停留太久,出校門後我便想快點走到站牌等車。今天我要早點回家,否則被爺揍可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不過直到我路過了一間3C賣場,看見店門口展示的液晶電視螢幕播放著最新的新聞……我便停止腳步,看著新聞。
電視螢幕的光線就在我的眼膜面前閃爍……無止境的閃爍……看到電視新聞的時候,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新聞消息。
隨後我便用最快的速度直奔車站。上車後因為我的慌張、焦急,導致不斷跺著腳趾,巴士司機還因此斥喝了我一番。
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回想起來實在是難以置信,電視螢幕上的女主播正在看著稿子唸著,這很正常;可是主播右邊的轉播畫面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那是我認識的老皮,那是我一直視為兄長的老皮。
主播口條清晰的道:「這是我們在阿拉山上所拍攝到的畫面。畫面位於阿拉山的山腳下,所拍攝到的這隻受傷慘重的黃金獵犬,似乎被當地民眾認出正是山林裡那戶人家的寵物。不過畫面過於血腥,因此打上馬賽克……。根據初步的了解,這隻黃金獵犬應該是被山林裡的兇猛野獸或殘暴兇器所虐殺。由於開膛破肚後從高處被扔回地面,造成體內多處器官破裂且粉身碎骨,手法十分的兇殘,呼籲民眾不要再往山林裡靠近,目前警察已經到場關切……。」

 

 

 

 


第二篇

 

老皮就這麼死去了,慘死。
當我飛奔回到山腳下的時候,看見正在執勤的警察拉起黃布條封鎖現場,並且杜絕封鎖外拍攝的媒體記者。我擠進人群中,直接掀起黃布條。有個警員氣憤出面想要攔阻這個肆意衝進現場的我,但他看見是我的時候,就改變了態度,氣沖沖的情緒轉成緩和的伸手撫慰,握緊我的肩膀、拍拍我的背,已示安撫之意;這個動作讓我直接確認在封鎖線裡頭的那隻狗,就是照顧我的皮哥,老皮。
既然員警認識我,那他一定是爺曾經的部屬或是分局的人。想想也是,案件發生後一定是先從鄰近的警局查派員警到場調查,我所住的阿拉山幾乎是偏僻地帶,分局也只有一個,而且還在幾公里外的距離。
「爺呢?」我忍著傷痛,但淚水依然滑落,哽咽的聲音讓我有點難以說話。
「接獲通報時,山腳下只看見這隻狗。而我們循線到了你家,但裡頭空無一人。我們已經請大批警力出來尋找了,只是……元茂先生到現在還未尋獲。」警員解釋著這段時間的發生的事情,不斷地安撫我。
此時的我無心於任何言語,我遠遠的看著那封鎖線裡頭的白布條。老皮很肥胖,白布條絲毫無法隱藏牠的福氣;牠那已經扭曲的四肢以及染著鮮紅的皮毛和尾巴,都清晰可見。
我痛哭失聲,跪坐在地上。
我從小便無雙親,爺對我而言是嚴厲尊嚴的象徵,而老皮對我就是親情的甜蜜幸福。牠陪伴我成長,從牠天真無知的眼神、漸漸到成熟睿智、漸漸到渙散遲鈍,我的成長路程都是有牠作伴。牠只比我大整整七天而已。印象中我睡覺要抱著牠才睡得著、吃喝拉撒也要牠在旁邊;陪我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玩耍;無論在幼年的時候,身旁的同學有多愛嘲笑我是個沒有父母的小孩、還是說有親子日的時候只有我沒有家長來到,我都沒有因此受傷,因為我會很燦爛的說「我還有皮哥!」。甚至開學後的家長日,同學們的爸爸媽媽都在教室後頭,而爺沒有來的時候,我也會抱著皮哥,不時對其他同伴介紹這是我的皮哥!
但現在那個依靠的家人、玩伴、朋友,已經無聲息的躺在這裡。
忽然間我覺得我的身心靈都非常疲倦,疲倦到腦袋只有一種想法:我想回家。
我向方才那位警官詢問後,他說我可以先回家,但因為還未明白這山林裡是否有凶猛野獸,尚未獵捕前我是不能久留的。並且他會想辦法先連絡社會局,安排我至某個扶養家庭,直到找到元茂先生(也就是我爺),我才能夠再度回來阿拉山。
什麼?我就這樣失去我的親人,還要被迫趕出自己的家了嗎?
不過我無心思考這些煩瑣的事,真的很煩人,很惱人。我的頭陷入異常的疼痛以及暈眩,這種不適應感就像金屬鎂遇到灼熱的火焰,乍現閃光般強烈且突然。
由於我知道回家的捷徑,那位警官便指派兩名年輕的警察護送我回到山上的木屋。他看我這麼虛弱,恐怕是因為老皮的死給我精神面的衝擊過大,因此通融我可以在家整理物品後休息一宿,明早休息過後,便得帶著重要物品離開。因為之後木屋就要被封鎖、這個被傳聞鬼怪阿拉山就要被封鎖了。
下午六點半,暈眩的我帶著兩位年輕員警要徒步回家,雖然我有告知自己清楚自己身體狀況,可以自己回家。但一個身形較消瘦的員警便是笑哈哈的說這是金長官的命令,不可抗旨。而另一個員警則是鐵面不語,看起來極為嚴肅,嚴肅到似乎在他的生活裡並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稱得上是輕鬆、自在或快樂。
進入山林區的時候,已經遠離了給遊客行車使用的柏油道,轉而替之的是我最習以為常的枯葉園,地面吃著洋芋片的聲音,可能因為多了兩個員警,所以洋芋片的清脆節奏比起以往多了兩拍,就像是在替我慶祝多了兩個夥伴──但它們不曉得我身旁的員警是老皮的死換來的,而且不是夥伴,只是一小段路程裡的過客。
我不想與地面歡樂共舞。餘光看見鐵面員警的身子也一轉僵硬,額頭上的汗珠都快比珍珠還要大粒;另一位笑臉員警也已經臉色蒼白、有腳軟的嫌疑。
「其實你們真的不必陪我回家的。」我看他們這麼膽顫心驚便道。
「不……長官的命令就是……就是命令,萬……萬一你在這深山有什麼不測……我……我們難交代的。」笑臉員警一臉驚恐。幾隻鳥拍打羽翅飛舞,震動的聲音在這沉默的山林裡顯得浩大,笑臉員警瞬間腿軟在地。
「這裡是我家園,我不會有事情的。而且我住了十七年,從沒聽說有什麼野生動物,連隻鹿啊、熊都沒看過,更別說什麼兇猛野獸了。」我聳聳肩說。
「這是你不知道。這是一件刑事案件,嚴格說起算是機密文件。所以不能公開、風聲也不能走漏。」鐵面員警滿是汗珠地說。
我的心頭一凜。什麼刑事案件?難道有什麼不法集團涉入我們阿拉山?還是有什麼壞東西躲進來我們阿拉山?我不解,但忽然想到這個暑假莫名的照片出現怪象黑影,而且又想起老皮的死狀,不免也有點心存疑慮。
「什麼案件?」我問。
「不清楚、不了解、不明白。總之因為這件『野獸案件』,金警官可能是怕有什麼問題會發生,所以才會堅持指派我與阿瘦來送你回家。」鐵面員警阿剛說。
「所以即便不願意,我們也只好奉旨護送您。對了,我叫阿瘦……我們今年剛從警專畢業……而他叫阿剛。」阿瘦員警稍微平撫自己緊張的情緒,站起來拍拍沾了枯葉的褲子。
「什麼?要是這麼嚴重的事情,更應該要請大人或專家來幫忙,怎麼會將這種艱難的任務指派你們兩位剛畢業的新鮮人呢?」我驚訝。
「護送一個孩子回山上的家,這樣叫艱難嗎?」阿剛和阿瘦對看了一眼,不免噗一聲地笑了出來。
我的話似乎起了某種效應,他們看起來緩和了許多,山上木屋很快地就映入眼簾,帶頭的我還在跟他們談論台灣社會的亂象──像是政治禍害了諸多善良的百姓以及正向的議題,教育體系的崩盤導致學生越來越難教導,而且道德觀感和性別教育上的偏差也日漸嚴重。
「所以就像我們學校,性別歧視的很嚴重。哪個班級裡頭有美女,哪個班級就雞犬升天,就連學校都會差別待遇這個班!如果這個美女又很厲害,替學校爭光,那當紅炸子雞就會出現在這個班,吃喝拉撒睡恐怕都沒有人攔得住的……你們講,這樣扯不扯?」我盡情的趁機消費班上的羅琳,想到她就滿腦的怒氣;但腦袋裡深處又記住老皮的死,導致怒氣也沒這麼肆意的燃燒。
約莫有三秒鐘的沉默。我發覺阿剛阿瘦怎麼沒有應答?是我不小心太離題了嗎?還是我有說錯了什麼話呢?但很快地就便否定掉這些想法。
因為,地上的枯葉聲,只剩我一個人的了。
我猛一回頭,發現身旁空無一人。
驀然我的腦袋一陣衝擊暈眩,雞皮疙瘩都顯現出來。
「阿瘦?阿剛?」我喊叫著。心想著天啊!別嚇我好嗎?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循線回頭路上的景色,漆黑一片的沒有盡頭,樹幹的排列全不一致,凋落的落葉彷彿失了控的墜機,成千上百的枯葉墜落,打在土地上的聲音如鞭炮般的吵鬧。往常我不以為意,但因為老皮的死、神秘的機密案件、剛才阿剛阿瘦的消失,使我現在背脊彷彿有道電流串起,我背向木屋的倒退前進,並且集中精神注意回頭路上的任何懸疑之處。
懸疑之處?當我想到這個名詞的時候,忽然有個思緒闖進我的腦袋。
對了,我的相機!我想起胸前的相機若是真的能拍出什麼,我就得試試看才對。並一面責備自己竟然因為有阿瘦阿剛的陪同而完全忘記返家途中必須的紀錄。
我迅速地將眼前陰森恐怖的山林拍進我的相機,喀擦喀擦的速度有如機槍掃射。我環繞一圈。並檢視圖片。
拍了近五十張,原以為張張都很正常。但沒想到有張照片的畫面正中心有個汙點,我看不清楚那是什麼。
而下一張這個汙點更大了。
接下來這個汙點比較像黑色的旋風。
黑旋風的黑煙已經將照片遮攔了大半。
而最後一張,我只看到一整片漆黑。
忽然間,我的潛意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竟在看到一片漆黑的時候又按下快門,這時候內建的閃光燈乍現──往常我都會將閃光燈關閉的,此時卻不由自主的閃了出去。
搞什麼鬼?我被閃光燈嚇了一跳。而檢視的圖片自動更新至最後一張,就是現在拍的照片,我看見了一個模糊的黑影,就像剛剛的閃光燈照到了它,也像是剛剛拍的主角就是它──它是一個模糊不堪且扭曲的臉孔,而那張臉,看起來就像是……阿瘦。
我暴喝一聲,將相機往前丟棄,還好相機掛在我胸前,導致它沒有及時的落地,反而反彈回來撞擊我的胸部,我馬上用跑百米的速度飛奔回木屋。迅速將木門帶上,將隔木給放下,我背靠著門,探查屋內的情況。燭火微微飄動著,屋內一切平常。看見燭火的時候我暗忖應該是稍早金警官一行人來巡察的時候點的。但隨後便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對!當時天色應該還沒變暗,那為什麼會有燭火?
「爺爺?」我暗忖是不是爺有回來,在屋內喊著。但隨後便覺得這樣的舉動頗為愚蠢,既然屋內用肉眼就能辨別有沒有什麼東西,那還叫爺要幹嘛,但也許是我認為這樣比較有安心的作用。
我從窗邊看出去,遼闊的草地,大風將樹木吹舞的有夠誇張。還好爺將這個木屋建構的很好,才能在山中渡過一年又一年的颱風天。
外頭什麼都沒有,安安靜靜的。
我的頭疼以及暈眩又開始了,我克制自己的痛覺,在太陽穴的地方不停搓揉按摩。不久後便感覺好了一些。我致電到分局想找金警官,才知道原來他是分局新調派來的副局長。他來的時候便是先了解傳聞中的阿拉山。並且先聽聞山上我家的狀況──怪不得我不認識他、他卻知道我的一切。
我找到金警官後,就說我已經到家了,請他安心。可是我一點都不安心,於是也將阿瘦阿剛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事情、以及我拍照拍到奇異的畫面全都托盤而出。
金警官的口氣實在是不敢置信,但我聽起來卻不像真的很驚訝,而是不知道在深思熟慮些什麼。隨後便道說「嗯,看樣子現在阿拉山有點危險。那這樣好了,你先準備些什麼,然後等等我上去接你。今晚你就回警局度過吧?好嗎?」
我也不能說什麼,畢竟現在我真的失去了安全感。我便一口答應了。掛上電話。我坐在床鋪上。緊繃的情緒上身,有如肌膚上的任何一個毛細孔在喘氣我都能感受的到。這根本就像是知道面具傑森就在外頭,卻不曉得他哪時會闖進來一樣恐怖。
驀然間,我感覺床鋪的棉被裡頭有東西在動。
我跳下床窮緊張,也確實見到棉被裡有個突起物在蠕動,可是畫面看起來頗為眼熟──不久後我便想起,這是小時候我愛惡作劇,用棉被將皮哥蓋住,讓牠在裡頭掙扎又出不來的蠕動模樣。
「老皮?」我出聲,而當我出聲後這個蠕動就靜止了。
我緩緩靠近,徒手要去掀棉被,當手觸碰到被單的角,這個蠕動又開始了。我便將手縮回,不久後床鋪的棉被空隙露出了一雙黃色的小腳丫,還有一丁點的藍色絨毛,而那腳丫看起來就像是水鳥類的蹼。牠在棉被裡頭像是快掉下床卻又緊抓著棉被不放,牠搖動身軀,晃動屁股,雙蹼便東搖西擺的又縮了回去。
不是老皮那是什麼東西?而且還在爺的棉被裡頭?我不解。於是乎我決定再試一次,這次一鼓作氣,一出手就將棉被狠狠掀開,看見的正是一隻奇怪的生物──牠圓滾滾的,卻有藍色的體毛,頭上有撮些許的黑色毛髮,肚子上有較淺藍的毛做分隔,黃色的鴨蹼晃著晃著,臉上有鳥類的喙嘴,翅膀短短扁扁。
若要給我分析,我想這根本就是隻戴著黑色假髮的藍色小企鵝。
「藍色企鵝?」我驚呼,眼睛瞪的超大,腦海中正在快速翻找著哪本百科學書裡有這種生物,可是怎麼想也想不透,因為根本沒有這種奇異生物吧!
「吱──吱吱吱吱吱!」藍色企鵝看見我後眼睛瞪得比我還大,瞬間跳起來在床鋪上瘋狂亂跑亂叫。
「欸──欸欸!」看見這突如其來的景象,我想上前阻止,又怕牠可能帶有攻擊性,便又止步了。
突然天搖地動。地震像不定時炸彈般乍現。
客廳的圓桌、木櫃與床鋪上的木板不斷晃動,我的腳步也站不穩,跌倒在木櫃旁。藍色企鵝也因為突然來的地震而叫得更淒慘了,這一連串的地震與鬼叫讓我快受不了了。
此時窗戶外頭投射進來一種詭異的光線。將屋內的顏色照映的五顏六色。紫光,黃光,綠光,又變成紫光,屋內有了異常的氛圍。我緩緩站起,從倚靠的木櫃移動到冰冷的牆壁,用餘光去巡視窗外,我發現外頭的山林被某種霧氣給團團遮攔,從裡頭看出去景色已經模糊不清。
地震持續發生,藍色的企鵝卻停止了叫聲,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木門,像是程式系統出錯,當機在那邊。
直到地震停止,牠都屹立不搖,在窗邊的我準備想做些什麼動作時,我看見了木門下的縫隙出現了鞋影,鞋影源源不絕地緩緩移動,像是有很多人路過外頭那樣。
金警官帶人來了嗎?我想。我靠近木門,卻聽到床上的藍色企鵝發出一種低鳴的聲音,像是犬類看見陌生人有敵意般的聲音。
下一秒我聽到到木門外頭也有種「聲音」。是一種……人類脫水到無法發聲卻硬要出力的氣聲。此氣聲中又略帶一點絕望到盡頭的淡淡悲鳴,而這種聲音會讓人全身汗毛豎立,內心中的恐懼絕對會立馬衝出身體的聲音。
我察覺到不對勁,便倒退了幾步。
快用相機。
腦袋中浮現了這個想法,但比較像是自己對自己說話,只不過那語氣,非常沉重嚴肅且陌生。
我馬上抓起胸前的相機,打開了開關,相機突然出現了一段很長的啪吱聲,像是電影裡頭雷射槍在發射前聚集的能量聲。
要我對木門拍照嗎?突如其來的狀況,腦袋中迴盪著要我使用相機的聲音,可是我並不清楚自己該怎麼做,要做些什麼。但明顯的是目前能夠拯救我被莫名的鬼怪或是兇殘野獸抓走的辦法就是手上這台相機。
我對準了木門,準備按下快門的時候,木門被撞開了。「砰」的好大一聲。木板像被炸彈炸毀了好幾塊,分裂的板塊炸進了屋內,還有幾塊驚險的削過我的臉,差點在我臉上畫下我人生的句點。
外頭的景色莫名的漆黑。漆黑的就像是看著一缸的墨水在眼前,黑得一點都不透徹。我發現那墨黑邊緣飄逸著微微的黑色的乾冰氣體,不過氣體它表現得像是章魚的爪,它們看似對屋內的空間很渴望。稍稍的進入、又稍稍的退縮。但整體而言,它正在吞噬我的家。
快用相機!
這個聲音又出現了,這時候我發現這並不是我的想法,是很明確的聲音,沉重又威嚴的命令著我。
我沒想太多,馬上就是對著這片黑色乾冰胡亂拍一通,拍攝的速度比我剛回家前更果斷、更持久。緊按快門不放,喀嚓喀嚓喀嚓的快速掃動。
但我發現這樣似乎沒有效果,起初黑煙確實有不再前進。但隨後卻比較像是個歹徒發現前來緝捕他的警察竟然是使用玩具槍。發覺沒任何威脅性後,又繼續佔領我家的空間。
搞什麼鬼?我驚呼。我以為手上的相機會是個保命符的。現在卻失效,讓我措手不及,該怎麼辦?我猛然想起剛才的內建閃光燈。我想,竟然能照到黑影裡頭模糊的阿瘦臉孔,那是否也可以拍到這團墨黑色的東西是什麼呢?我馬上開起閃光燈,閃光燈的機關喀嚓的突起。我趕緊按下快門,卻發現無法拍照。
無法拍照!就像即將開戰的美國大兵子彈卡在槍口一樣無法射出。現在我面臨了奇異的鬼怪我卻無法拍照!內心暗忖著恐怕是因為這幾天我沒有按時充電,一直使用他,導致電量不足,內建閃光燈無法開啟。
「吱吱吱吱吱吱──」聚集能量的聲音忽然又出現了,但我很快就發現聲音不是從相機傳出,而是從……我後面的床上,是藍色企鵝,我轉過頭看見藍色企鵝皺著眉頭,像是一個生氣的孩子,跺著腳,拼命發出吱吱的聲音。
我的相機突然也出現了吱吱吱的聲音,像聽見了藍色企鵝的聲音而產生共鳴。我甚至看見相機上的電池的趴數逐漸在回升。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相機,再看看那隻跺著腳的藍色企鵝;而藍色企鵝一直不斷將牠的頭微微上揚又縮回,有點像臉部抽筋,又像是在告訴我快點出擊。我輕按一下快門,內建閃光燈的機關再次突起,我瞄準了正前方,用力給它按下快門的瞬間,我聽見藍色企鵝發出很刺耳的咕雞尖叫聲。
閃光燈閃現。彷彿脫韁的野馬不斷奔出,我的手已經離開了快門,但相機還是不斷喀擦的照相。閃光也是有如用不完的子彈瘋狂射出,將屋內的擺設照耀地白晢清晰,將屋外的世界照映的如同潔淨白紙,這一瞬間,光芒耀眼到我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剛才門外如墨水般的黑,現在也只剩下無止盡的白──以及我彷彿聽見眼前這一大片山林傳出許多野獸的哀號聲。

×

當我恢復意識的時候,是聽見有人在叫我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我看見的是模糊的臉孔,他正喊著我的名字,並且不斷地用手輕拍我的臉頰,我昏迷了嗎?我不知道。但我什麼也看不清楚。
「維七?你還好嗎?」聽起來像金警官的聲音。
看不清楚的我試著說話。不知道我說出來的話是否能被明白,甚至是不知道是否有脫口而出。
我只知道我被他抱起,他的聲音很緊張、很慌張,他對著外面喊叫,應該是在求救。我看見模糊的門外出現很多人影,之後我被他們送進了一個黑色的房間,然後我感覺整個房間在移動,我的周遭也有人陪同。當聽見這個房間發出長長的警報聲,我才知道我上的是台救護車。
當我看清楚眼前的影像時,是我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病院,是單人房,我聽見外頭有護士交談的聲音、還有推車的滑動聲。我看著四周,看著自己身體,我被打了點滴,似乎還帶著氧氣罩。
不久,我聽到外頭有人進來的聲音,是金警官,但現在的他是身穿便服,應該是下班了來探病的。
「維七?你醒來了嗎?」他看見我的眼睛有微微睜開便驚喜的問道。
我呻吟地微微點頭。他走到床頭彎下腰轉動著某種機關,將我的床拱起好讓我躺著的坐起。
「醫生說你嚴重腦缺氧,還失去意識。得在病院觀察幾天,醫療費用不必擔心,我會替你出,反正還有健保嘛。」金警官苦哈哈的笑道。
隨後身穿白袍的醫生帶領著幾個護士來到我的身邊,將我的氧氣罩先卸下,在我的身上做一些小檢查;像是用手電筒照射我的瞳孔、問我意識是否清醒等等的問題,然後轉身淡淡的跟金警官交談幾句後便離開。
「你還好嗎?」金警官靠近我,摸摸我的額頭。
「嗯……。」我發出聲音,點點頭。
「真是嚇壞我了,那天天色忽然轉變,山上烏雲密布,卻沒有雷雨的跡象,狂風卻很大,大到山腳下都彷彿颱風過境。」金警官揮舞著手試著在做情境的回憶,繼續道「然後我想你一個人在家會不會有事,便打電話想問你,殊不知沒有人接,我還以為你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
金警官將外套掛上衣櫥,卸下領帶後便道「我帶著救護人員上山的途中還遇到大霧,讓我們怎麼樣都無法找到正確的你家位置,好不容易等到濃霧消散後,趕到的現在卻看見你人已經倒在地上了。」
「我遇到很驚悚的事情。」我緩緩地將話說出口。
「驚悚?什麼事情?」金警官問。隨後便像想起什麼般又道:「對了!那兩個王八蛋,就是阿剛阿瘦啊,他們在你打電話給我不久便出現在山腳下。」
我眼睛瞪大,金警官看見我的反應時便更加大肆的比手畫腳怒罵他們:「你剛說你安全到家,他們卻不見了。而他們卻說,你在他們的眼前像水蒸氣蒸發般,漸漸消失不見。他們嚇壞了,便用跑百米的速度回來。」
金警官斥喝道:「你說這誇不誇張?如果你不見了,怎麼可能打電話回來?而且現在你確實平安無事,於是我已經處分他們了。有沒有搞錯?我都說要安全送你回家,他們竟敢擅離職守!分明是偷懶又說謊不打草稿。」
這怎麼可能?當時根本沒有濃霧啊?我心想。這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我正想開口,金警官就搶先了一步安撫著我,說我幸好沒事,沒事就好。要我先養病。若有什麼事情等到恢復健康後再談也不遲。而不久後他接到電話後便有事先離去了。
我的腦袋有錯綜複雜的想法不斷的浮線、交叉、浮現、交叉、浮現……混亂;前幾日開學,我還是個升高二的男孩兒,暑假意外拍到黑影的照片曝光,引起校花羅琳的好奇,瘋狂地出現在我出現的任何地方;後來因為羅琳的目光,我便成為全校的眼中釘;然後爺失蹤了;又目睹如同親人的老皮的死;遇到山上如同撞鬼般的奇異事件;現在人在醫院卻發現自己以為撞鬼的事情似乎又沒發生。這些思緒讓我頭疼。
不久,醫院病房外傳出敲門聲,我隨著門的地方看過去,是艾倫跟羅琳。
「怎麼是你們?」我虛弱的問。
「這兩天你都沒來學校,我們又在電視新聞上看見你家那座山,以為你是不是也發生什麼事情了,然後羅琳用學校的關係聯繫到金警官,便得知你住進這間醫院了。」艾倫緊張兮兮的說著:「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
「就是說啊!」羅琳將花束插進花瓶裡。便白著眼說:「說好要戶外教學跟探險的,結果你自己一個人先跑去冒險了。」
「還真感謝你們來看我。我想我真的冒險了。」我呼之欲出。
「真的假的?發生什麼事情了?」艾倫聽起來像是很想湊熱鬧,而羅琳的眼睛也有忽然發亮的樣子。「果然事情一點也不單純對吧?」羅琳手臂環抱著說。
我雖然對羅琳反感、又對艾倫某些情況很受不了,但必要時我還是得承認他們是我的朋友,而且我遇到的事情實在太詭異,我需要與人討論,於是我便將這些遭遇全部都說了出來。
「真的假的?你別太唬爛欸!」艾倫驚呼,直稱我根本可以去演惡靈古堡。
「真的,我還有拍到。」我指著一旁桌上的相機。
羅琳將它打開,按著上下鍵不久後便搖搖頭說:「這相機裡頭什麼照片都沒有,我想假如不是你在做白日夢,根本沒有拍過,那不然就是被人刻意格式化刪掉了。」
「閉嘴,我說的都是事實,妳憑什麼可以這麼肆意的批判別人的遭遇、別人的經歷、別人的言語!」我隱忍頭痛破口而出,語氣極為憤怒。
艾倫見我動怒便當個和事佬在一旁緩頰。羅琳聳肩地說:「眼見為憑,我只相信我見到的。」
「照片上的黑影妳也看到了。」我憤怒瞪著冷冷地說。
「並不是親眼看到。」她避開我的怒視的眼神,看著窗外的夜景隨口哼哼。
「說話別太過份,羅琳。不然妳要怎麼樣才相信?妳不是也很開心維七拍到這些奇異的照片。使妳對神祕的異度空間有更大的好奇嗎?」艾倫也聽不下去,便站起來為我反駁羅琳。
羅琳見到眼前兩個男人都因為自己的高傲態度而生氣,便也默不吭聲。
「神秘的異度空間?」我聽糊塗了,便發問。
「羅琳說,她看見你拍的照片後便肯定這個世界確實有異度空間,她曾在網路上看過就尼斯湖水怪的文章,文章內容大概是尼斯湖水怪被別人拍到身影,卻從未看過真實的水怪。有學者指出就像湖裡有扭曲的空間,導致尼斯湖水怪偶爾會出現又會消失。她認為你所拍到的黑影也是這樣的原理。」艾倫解釋。並想到什麼想法似的說:「對了,記憶卡若真的有儲存什麼影像,我想刪除也是可以還原的。」
「還原?真的可以嗎?」我問。畢竟我擁有一台相機就已經像是天賜的禮物,我只懂得如何使用,但關於這些詳細的資訊我並不了解。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研究探討。(畢竟爺有自訂家規,我可不想為了研究相機反抗爺,即便我熱愛攝影。)
「可以,我剛好有認識這方面很厲害的技術師。」羅琳雖在一旁看著夜景,但方才知道了她也很關心這方面的事情,便猜想她在偷聽,而她果然聽到這邊便也不由自主地出聲。
我與艾倫便都不語,羅琳也感受到我們對她的反感還未退散,不免有點失落的神情,但她腦袋動一動,便又說:「等你大病初癒後,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
看見羅琳的態度有點軟化,我便開口道:「真的?在哪?那他是誰?」
羅琳感受到我有求於她,她的傲慢態度又浮出檯面,但這次沒有很誇張,收斂後的態度顯得比較偏向得意洋洋道:「一般技術師或許能還原遺失的程式,但他可以還原全部的東西,即使壞掉的東西是千年遺物也可以。」
羅琳神秘兮兮說話略帶傲氣的說:「這技術師正是我叔叔。」

 

 

第三篇

 


千年的遺物。羅琳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指的是我的相機嗎?還是說她叔叔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難道是吸血鬼家族嗎?
但這裡是台灣,不是歐美大陸會有什麼吸血鬼。可是想想……電影裡頭的吸血鬼可都是俊男美女呢,或許她真的有什麼內幕才是。
我出院後跟金警官聯繫。他說近期公事繁忙無法抽空照料我,告知我若是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他,他會給予協助的。我道謝一番後便結束通話。
星期六的早晨。這也代表開學已經一週了。原本今天是答應羅琳要帶她去我家──去阿拉山探險的。但現在卻因為已經圍起封鎖線,所以誰都無法進入。然而也因為說要去找她叔叔解決我的相機問題,所以行程也改成由她帶路,隨她當導遊了。
「找我當導遊就沒有錯了!」羅琳笑哈哈的帶著我跟艾倫前進。
「廢話嗎?你叔叔在哪兒只有妳知道,難道還有誰能帶路嗎?」我白著眼。
「我知道、我知道,羅琳的一切問我就好!」艾倫又恢復了他那猥褻的變態表情:「他叔叔是開骨董店的,專門蒐集一些古靈精怪的東西。」
「骨董店?」我完全不知道。
「對啊。羅琳的叔叔其實在骨董界很有名,因此羅琳也很喜歡一些古靈精怪的傳說或關於人類無法解釋的神秘事情哦!」艾倫笑嘻嘻的解釋著。
經過艾倫的一番解釋,我才知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的黑影照片會吸引羅琳的注意。她的父母都是商人,經常往返地球的南北,羅琳從小便是由叔叔一手帶大,她叔叔的眼光獨特,總是能找到一些看似平常卻是異常稀有的寶物;因此在羅琳父母的巨額投資下開了骨董店,不久便聲名大噪,成為骨董界裡頭的大紅人。
「喂喂喂!艾倫,到底是你導遊還是我導遊啊?」羅琳在前頭氣呼呼、跺著腳叫道。
「是是是,妳是導遊、我是醬油,導遊大人快帶路!」艾倫嘻皮笑臉的詼諧說道。
艾倫從一年級就喜歡羅琳許久,但他並不懂得如何討女生歡心,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的出糗或搞笑引起女生們的注意。在班上艾倫的人緣算很好,可以吃八方的交際技術,但他就是無法引起羅琳的注意,因此當因為我的關係可以拉近跟羅琳的距離,他當然在所不辭地付諸努力,即便羅琳如何羞辱他,他都願意承受。就像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約半小時,我們搭乘客運到了基隆。基隆的細雨紛紛,是那種堅持要淋雨也不會很快就變落湯雞的毛毛雨,但是看過去的景色灰濛濛,天色實在很差。羅琳帶頭,我墊後。看著艾倫那巴不得粘著羅琳的主動,忽然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電燈泡。雖然時常在後頭看見羅琳完全不留情面的摑艾倫巴掌,但艾倫只會笑呵呵的乎著臉,不久後就會在重蹈覆轍一次。看了真讓我覺得我結交艾倫這個朋友,不知道是光榮還是丟臉。
「到了。」羅琳在一座高架橋下的空地,做了一個歡迎光臨的動作。
「什麼到了?」我疑惑。這個空地裡什麼都沒有,光禿禿的泥土與雜草,我甚至懷疑根本就不會有人路過這裡。
羅琳暗自竊笑,小聲警告要我們別被嚇著了。我跟艾倫都不解到底怎麼一回事,只見羅琳在空地的四個角落在尋找著什麼,不久便開心的原地跳兩下──這動作讓我想起在攝影館外遇到她的那次,她臉上的笑容多燦爛。
羅琳拿起雜草附近的一顆圓弧狀的石頭,將那個石頭放置手中握緊。不知道自言自語念了些什麼,隨後她很用力的將石頭往高架橋的支柱丟,鏗鏘一聲。雖然這動作讓我跟艾倫都嚇了一跳,以為高架橋會不會怎麼樣,但想想高架橋如此堅固,總不會因小石頭而就此倒塌,便也等待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忽然間眼前高架橋的支柱有個小裂縫出現。然後龜裂的面積不斷得擴大、甚至延展到空地,眼見地面也龜裂了。
「喔喔喔喔──」我跟艾倫同時不斷鬼叫,只見羅琳笑到蹲在地上肚子痛。我不明白眼前的高架橋都要被她毀掉了,她怎麼還能這麼開心?
不久我們發現高架橋沒有因此崩毀,上面的車輛泰然得繼續行駛,路過的轟隆轟隆聲聽似沒有兩樣。反倒龜裂的空地隆起了一層上昇的石梯、而眼前的支柱成了一個簍空的延伸──這是一個密室。
「這是秘密通道,通往我叔叔的骨董店。」羅琳笑得燦爛,並比了一個噓的姿勢「需要唸咒語的。不能告訴其他人哦!」
我看傻了眼。密室?咒語?還是我其實在病床上作夢?
艾倫比我早回神,因為他眼睛為之一亮,外加一個超長大怒吼將我從傻愣的世界中拉回現實。
「太酷了──!」艾倫鬼吼鬼叫,然後不斷問著羅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問得羅琳都煩了,便又一巴掌的朝艾倫臉頰打了下去。
羅琳將燦爛的笑容收起,轉而替之的是一臉我從未看過的正經八百的臉。她面無表情,卻眼神堅定。她說她不並不是不相信我,而也不是嘲笑我的人生,而是她在叔叔的店裡看過太多神秘的東西,也遇過很多騙子拿著造假的東西來想騙取利益;此時在羅琳的眼裡,我看見平常她並沒有的怪異氣質,這讓我覺得這女孩不單純,而且平常在學校的那個當紅炸子雞的模範生肯定都是假象。
「妳到底是誰?」她既然不顧我與艾倫在場就使用魔法,那她一定有什麼值得這麼做的理由,但我相信絕對不會是艾倫。應該是我……或我的相機。
「我?我是羅琳啊!」羅琳的笑容又顯現。而艾倫就傻傻地在旁邊,像看到耶穌或佛祖般張大了眼,嘴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並沒有要什麼利益啊?妳的目標是我還是我的相機?」我抓緊相機,一臉狐疑的問。
「我也沒有要你需要什麼利益啊,只是我叔叔看到你拍的黑影的時候,他便希望你來見他。而且還要我特地從這兒走,堅持要我使用魔法給你看……講到這個我就真的很不爽。」羅琳有點憤怒。但她矜持忍受著,並擠出微笑道「沒關係,我會解釋的。走吧,我叔叔他很想見你。」
×
在暗道的一路上,羅琳解釋著自己為什麼會魔法的原因。
羅琳的父母長年都在海外經商,自幼就很孤僻寂寞,對於才五歲的她而言,一些最基本的渴望與需求,她一丁點要求的餘地都沒有。例如:父母的愛。她的父母要求她課業要達到標準,並且不得外出玩耍,不得交壞朋友。即便只有五歲,每天也是有一大堆按表操課的家教等著她;國語、數學、英文等等。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聽天尤人,但對她而言,聽話就是最大的武器,她認為只要聽話,遲早可以聽到父母回國後親口給她一聲讚美或鼓勵,而不是長年下來家教老師代替父母的責備。
時間久了,父母事業越做越好,規模越來越大,當然就理所當然更沒有時間返家,更沒有時間照顧羅琳。到了最後羅琳才自覺自己成了變向的孤兒。七歲的她天天以淚洗面,只求父母回國看看自己,但當然什麼也沒求到。她的哭鬧被視為任性,父母隔著電話兇她、罵她無可救藥、朽木不可雕也,最後搞得羅琳自己只好選擇拒絕學習,甚至連傭人、家教老師都管不動她。
可是叔叔的出現改變了她的一生。叔叔幽默風趣,並且全身散發著一股靈氣。他很輕易地就走入她的心房。輕易地就讓羅琳願意當個好學的乖孩子,甚至成了全班第一名的紀錄保持人。當叔叔願意代為養父領養她時,她表現的樂不可支,有如幸運女神降臨在她世界般。
羅琳的父親聽聞自己女兒有所成就時,就提議願意給付扶養費用:每年三百萬元。希望自己的弟弟能繼續教養羅琳,方能有一天,才可以把自己的事業給自己的女兒管理。
可是羅琳的叔叔不奢求錢財,拒絕了所有哥哥的支援,他堅持教養羅琳是自己願意的。而且他是看在羅琳的天生聰穎、才智過人,才想栽培她。在雙方的推託下,羅琳的父親才聲稱投資,巨額的將錢財入股骨董店,而羅琳的叔叔眼光不只是識人,也識物;因此羅琳的叔叔在短暫時間內成名。
只是萬萬想不到的是,她叔叔能夠擁有過人的眼光,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她叔叔是個神祕魔法師。
「魔法師?」艾倫驚呼,我也驚呼。聽到這裡,我整個覺得羅琳在亂蓋,但剛才確實看到羅琳施展魔法,這不可否定。
「所以你因此會一點魔法?」我提問。羅琳沉默的點頭。
我心想,難怪她天性傲慢,原來她擁有這世人沒有的特殊能力,難怪她常常展現不可一世的態度。
「所以叔叔要我在你面前展現魔法,我實在不解他在想什麼。他只是看見你所拍攝到的東西,可能是認為你有某種資格,可以讓你看我們世代相傳的魔法吧?」羅琳越說越嘟著嘴,一臉忌妒。像是她擁有叔叔的所有父愛在一瞬間全都被我搶走一般。
「怪不得妳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勁。」我嗤之以鼻。
羅琳噘著嘴,好不滿意。
「不如妳也教我們怎麼施法好了?有沒有什麼火焰咒?」艾倫在通道內不斷像武打明星一樣比手畫腳,吵著羅琳要教他魔法。
「據我所知,叔叔的魔法是絕不外傳的,而且就算要傳也不會傳給一個『愚鈍者』」羅琳嗤之以鼻看著艾倫,並繼續說:「甚至連我父母都不知道叔叔他會使用魔法。我想他一直都孤單一人,所以他才選擇把魔法教給我。」羅琳的語氣像是在說這是她的家務事,我們都不能管一樣。
「愚鈍者是什麼?」艾倫歪著頭問,卻看見羅琳散發著『你要是在問,你就死定了』的神情。
我跟艾倫都沉默了幾秒,而羅琳指著不遠的洞口處說,到了。
有扇鐵門,羅琳推開。映入眼簾的是擺滿大小不一古物、飾品的儲藏櫃,儲藏櫃一整排,約數十架。瞬間彷彿是走到了別人家的倉庫一般。
「這裡是叔叔的後場,我們得走到前面去。」羅琳小聲地叮嚀,並且要我們小心別踩到地上的磚瓦或道具。
接下來離倉庫的入口不遠,我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一時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味道,總之香香的。以及一段段輕柔的爵士鋼琴樂章,我不知怎地有一種莫名懷念的心情浮現。
羅琳說若叔叔不在倉庫裡,就會在前面的房間裡。
「維七。」羅琳即將推開倉庫前門的時候,冷冷地道。
我出聲當作個回應,羅琳警告要是我將叔叔對她的關心、栽培及照顧剝奪了,她會恨我一輩子。
「隨便啦。我連你叔叔是誰都不知道。」我聳肩。
她不語,便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無止盡的走廊。地板上有條冗長的皇家紅色地毯,上頭則是佈滿水晶吊燈,將視野照耀地明亮可見,看起來高貴許多。紅毯長廊的左右側則是有許多稀世珍寶:有人形石像、騎士銅像、奇特的短劍碎片、古書古畫;還有亮晶晶的水鑽,有亮紫色、金黃色、鮮紅色、寶綠色等等。
「哇塞,這隨便一樣我想我們就發了!」艾倫左顧右盼,眼睛發亮。
羅琳白了艾倫一眼。我感覺那股淡淡的香氣變成了某種書紙味,就像到書店買書,包裝紙拆開附在那本新書裡的紙張味道;我還滿喜歡的。而那輕柔的爵士樂變成了輕快的短笛聲;像是歡迎著我們光臨,也像是在勾引著我們進去。
「羅琳,這是誰演奏的曲子啊?」我問。
「啊?」羅琳歪著頭,與艾倫異口同聲說:「什麼曲子?」
「你們沒聽到嗎?那個短笛聲啊。」我心頭一凜,驚訝的說。
「沒有聲音啊?」艾倫閉著眼睛張大了耳朵,隨後聳聳肩,表示根本沒有聲音。
我腦袋產生一股懸疑的暈眩,但我依然聽得見那短笛聲,我循線過去,聲音是從盡頭傳來的,但盡頭沒有水晶吊燈,顯得黑暗無光且視野模糊不清。
「我不記得那邊的燈壞了啊……。」羅琳歪著頭,打算走過去一探究竟。
「不要過去,有危險!」我伸手喊著。我驚覺到一股壓倒性的氣勢,在那黑暗的空間裡蓄勢待發。
羅琳聽見我的聲音停下腳步,我們就這樣維持了數秒鐘。艾倫看氣氛詭異變就笑哈哈的說哪有什麼危險,便搶先羅琳的腳步跑了過去。
瞬間,我感受到那股氣勢奔騰而出,我吶喊一聲,但來不及,艾倫在黑暗裡像是被正在行駛的大卡車一樣撞到,直直飛到了我的後面,滑行了數十米遠,暈眩過去。
羅琳驚見此狀,以為叔叔的骨董店有敵人出現,便從包包中取出一只小錦囊,而她對錦囊念了幾句咒語,錦囊燃燒殆盡,但火焰卻成了某種形式上的武器,像是幾隻鼬鼠環繞在羅琳的身旁四處亂跑。

「是誰?」羅琳非常不友善的怒視黑暗空間。
得不到回應,羅琳再三的怒吼:「我數到三,不現形就別怪我不客氣!一……」
「二……」羅琳的火焰鼬鼠像是被惹毛的河豚膨脹變大,這時羅琳週遭佈滿了火焰球。
依然沒有回應。「三!」羅琳雙手自如地操控火焰,左右手一出,兩顆火球衝進黑暗空間,乍現橘紅色的火光。但這火光不旦沒有照耀到什麼,反而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防護罩擋下一般消失於盡。
羅琳的驚慌失措,讓我覺得這次或許她第一次使用魔法,也可能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不怕她使用魔法。
我聽見短笛聲進入下一個樂章,輕快的曲調變成波濤洶湧的緊張──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逼人。
我緊盯著看不見的黑,越是集中精神看,眼睛越是疲勞。但忽然間在黯淡的一處看見了一個無形的氣息正在流動,下一刻就像是巨浪般的襲捲而來。
「小心!」我向羅琳吶喊。她聽見我的警告進入戒備的瞬間,黑暗空間衝出一陣狂風,我雙手阻擋著風的襲擊,但這陣風實在太強大,我的腳都快被吹離了地面。羅琳的褐色長髮被吹的一團亂,她也快被吹走了。而我用餘光想看暈眩的艾倫,結果發現他早已不知道被吹去哪兒了。
歷經不久,狂風停息了。我聽見黑暗空間不遠處出現了腳步聲,正與我們接近中。我全程戒備,我甚至握住相機,尚若是什麼妖魔鬼怪,我隨時都可以開閃光燈。
隱約我看見一個穿著長袍的身影。隨後我驚覺那個神祕的笛聲還有香氣,連詭異的氣流都消失了。
「叔叔!」羅琳叫道。原來黑暗中走出來的神秘男子是羅琳的叔叔。
「嗨。羅琳。」神秘男子伸出手,張開了手掌以示招呼。後頭黑暗空間的水晶燈點亮了,紅毯長廊的盡頭又往後再延伸數百公尺。
羅琳欣喜若狂飛奔過去抱住她稱為叔叔的神秘男子,道:「叔叔,剛才那是你嗎?」
「是的。羅琳,我在試驗你們。你……」神秘男子盯著我道:「你就是照片的主人維七?」
「對。」我保持戒心的答。
神秘男子看起來約一百八十公分,後梳著一頭黑長髮,有髮箍箍著。他穿著綠色的襯衫和白色的西裝褲,綠色襯衫還繫著一條紫色的領帶,綠色的襯衫後頭披著灰色的長袍,長袍隨著微風飄逸著。實在是很不協調。
「你好,我叫羅易。」神秘男子微笑向我握手示好,並語帶笑意地說:「我是阿拉山的遺民。」
「啊?」我愣住。但羅易沒有及時回應我的傻眼。
什麼?阿拉山的遺民?雖然阿拉山面積龐大,但長年只有我與爺住,從未聽聞有什麼其他民族,我除了鳥獸以外都沒看過其他陸地上的動物,怎麼可能會有什麼遺民呢?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保持著微笑,他走到骨董品旁邊拿起一把插立在石頭裡的銅色短劍。轉身用傳喚的語氣道:「羅琳。」
羅琳隨後上前,羅易將銅色短劍在空中畫圈,道:「方才我釋放異頻旋律,妳怎麼會沒聽到呢?」
羅琳搖頭沉默,像是在表示是自己的錯,不應該分心沒注意。羅易接著說:「身為我已傳授五年的學徒,傳送門做的不錯,火鼬咒也使的不錯,但怎麼會連最基本的易頻旋律都偵測不到呢?」

「叔叔,羅琳知道錯了。」羅琳低著頭。
「切記羅琳!魔法能帶來方便,但妳若只看見自己的私慾,那這方便就會變隨便,魔法是會認主人的,妳不好好看待它們,它們可是會噬主的。還有……」羅易清清喉嚨便斥喝:「我對妳好,是因為妳是我姪女。是個天資聰穎的可用之材。這是別人奪不走的。妳何必要跟維七較量呢?妳看這股較量的忌妒之心,讓妳絲毫沒有戒心的進入我的魔法結界中,若這是敵人的巢穴,妳早就死掉了。」
羅琳就這樣被斥喝了數分鐘,她跪在地上滿是悲傷。羅易則是不斷叮嚀警告羅琳做事的態度要怎麼樣、怎麼樣,氣氛頗為凝重。我想我不該介入,而且我也沒必要介入;這可是別人的家庭事。
我想起艾倫,我趁著他們叔侄兩人不注意的空檔,躡手躡腳的遠離他們,我轉身回頭,原本的長廊左右側的精緻骨董全都躺在地上亂成一團。我心想,這羅易也真恐怖,這麼多價值不斐的寶物,卻能因為測試羅琳而恣意毀壞;又看看羅琳那被教訓的模樣,想必羅琳學習那些魔法肯定吃了不少苦。
這時數十米遠的一個木頭櫥櫃稍微晃動,然後有鐵器碰撞的鏗鏘聲。真不敢置信艾倫被吹到那麼遠。我緩緩接近想看艾倫受到魔法攻擊是否有什麼受傷之處,卻發現他滿臉瘀青、破皮的倒在木櫃後頭……收拾寶物。
艾倫看見我的第一個反應是用他那紅腫瘀青的皮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然後笑哈哈的說自己發財了。我翻了一個白眼,真是被他打敗。
我奉勸艾倫別亂拿別人家的寶物,天知道羅易是什麼立場的角色,他可是貨真價實的魔法師,萬一他不悅,濫殺無辜我想也沒人能保護我們。艾倫聽了馬上一臉驚恐地將包袱裡的寶物全扔回地上。
「維七。」羅易飄飄然地過來。揮揮他手上的銅色短劍道:「方才我釋放的異頻旋律,是只有經過潛能開發後的人,以及歷代擁有魔法血液的後裔才聽得見的。你做得不錯,與我想的一樣,你果然是阿拉山的後裔血脈。」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解。
我的視線看見剛被教訓完還板著臉的羅琳將艾倫扶起來,牽引到一旁休息療傷,羅琳的手發出陣陣光芒,艾倫風乾的血跡和臃腫漸漸消除,艾倫的臉上洋溢著好爽快的猥褻幸福感。
羅易的聲音將我的視線拉回來:「異頻旋律是種特殊音貝的頻率,普通人是絕對無法聽出來的。就像那邊的那小鬼一樣。」羅易盯著艾倫;艾倫全身豎立僵硬,深怕羅易對他做什麼事情。羅易接著說:「而像我的姪女羅琳,她不是魔法傳承的血脈。但因為聰穎過人,所以能夠經由我的潛能釋放與開發操控魔法,當然也能夠聽出這異頻旋律。只是她不用心。」
艾倫偷聽到羅易的這番話,暗自竊笑原來羅琳曾經也是個『愚鈍者』,只是有魔法師的開導才變魔法師,但此笑話讓他臉上的瘀青瞬間腫大五十倍。
「不。我是說我聽不懂你說什麼阿拉山的血脈、遺民。阿拉山是我的家,只有我、我爺、我的老皮,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說得好像你很了解阿拉山一樣。」我理直氣壯,我真的不解,我過個暑假後人生變得風風雨雨,現在一堆懸疑下又添加了幾個謎團,實在讓我有點惱怒。
「據羅琳給予的情報,你並沒有父母親,從小便是爺帶大的。但據我所知,阿拉山上應該是無法居住任何人的禁忌之山。」羅易嚴肅的語氣散發著威嚴。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禁忌之山?我不懂。那是我家!」我咆嘯了一聲。
聲音在這個長廊下顯得聲勢浩大。羅易聳聳肩膀後在空中用銅色短劍畫圈,要我們結束話題。並要求先把相機交給他修理--要說的話太多了,不如待修理後再做解釋。

×

羅易的會員房,約五十坪,布置簡單樸素卻不失尊榮的高貴美感。一頭有張辦公桌,應該是交易面談用的;另一頭則是鐵製的柵門火爐,可是畢竟天花板有黃白燈了,所以應該是裝飾用的。還有浴室、電視、床鋪;看起來就像高級飯店的房間。
羅易的食指在空中畫個圈,辦公桌上的三張皮革椅子就像有服務生服侍般被拉了出來,轉了個面。
「兩位請坐吧。羅琳妳也坐。」
「是。叔叔。」
羅琳和艾倫接連坐下後,我準備將相機交付給羅易。但交付前我將相機握得很緊;回想起來羅易在黑暗中釋放敵意,雖說是給他姪女的測驗,但他也確實波及到艾倫,將艾倫搞得全身是傷。要是我沒有發覺哪裡有異樣,是否他會將我們全都一網打盡?
我保持著戒心。我觀察著周圍。羅琳依然板著臉、而艾倫因為接受治療,看起來並無大礙。羅易接過相機後,要我別緊張,他對我、艾倫沒有敵意,只是順帶的測試我和羅琳,好讓他確認他的推測沒有錯。
「如果我沒有發覺異樣,是不是當我們三個走入黑暗空間,就會有生命危險?」我看著他研究著相機,不懷好意地說。
「不會的,要是真的你沒有發覺異樣,羅琳也沒有聽出聲音,那我就會微笑出現在你們面前,然後再將你們轟出我的骨董店。」羅易哈哈大笑的調侃我們,特別是針對他的徒兒羅琳,這讓羅琳面紅耳赤、好不甘心的惱怒在心中似的怒瞪艾倫與我;當我看見艾倫的蒼白臉色後,我突然想到以後我們在班上會有多難熬……。
羅易將一片黑色記憶卡從相機中取出,然後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只是個幌子,記憶卡損毀壞掉了這種事情,你請任何一個專業的維修師來修,我想應該都可以修復的。你應該知道。」
我點頭。他便繼續說:「請你來的原因,只是想一窺這相機的真相罷了。」羅易給了一個微笑。黑色記憶卡在他的手上漸漸飄浮起來,像陀螺一樣旋轉著。接下來的畫面非常迅速,大約只有三秒鐘。轉動的記憶卡忽然像是播放程式快速放播或倒帶,不斷呈現記憶卡正在分解、破碎、重組。
不一會記憶卡就落在羅易的手掌中,羅易將記憶卡插回相機,打開電源檢視圖片。我靠過去瞧瞧,發現那些被格式化消失不見的照片全部都回來了,而且黑影也都還存在著。
羅易額頭出了一點汗,他隨手抽了幾張放在辦公桌上的面紙,擦拭著額頭:「完成了復原動作了。」
我看見遺失的照片真的回來了,不免有點欣慰;看見過去的照片裡頭還活潑亂跳的老皮、還有那孤單卻堅強的爺背影,我對羅易好好道謝了一番。但他卻笑笑地宣稱小事一樁。
艾倫驚呼這神奇的力量,紛紛詢問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但羅琳馬上就拎著他出了房門,以免干擾叔叔的目的。這也讓我感受到,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要讓我跟羅易獨處。
房間裡剩下我與羅易。
音樂又出現了,是一段柔和的豎琴聲。異頻旋律?我拉起戒備,深怕是眼前這個男人想趁人之危些什麼的。
「放心,這不是異頻旋律。」羅易笑著臉,我的餘光才看見牆角那音響正在啟動中。
「好了,該說點正經事了。」羅易接著說完,走到了辦公桌的主位坐下,然後用一種非常誠懇且沉重的眼神看著我。他開口說:「維七先生,天命不可違,或許你壓根沒想到這世界正在殞落,但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的相機、你的照片是個證據,甚至你的人,都是個最好的證明。」

「什麼意思?」我聽昏頭了。
「簡單的說,你是我要找的人,是唯一能夠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第四篇

 


數萬年前,地球上的陸地有諸多分散的板塊,就像灑在牛奶裡的麥片。每個板塊內都有它獨特的文化和歷史,就連海底也有許多利用海流做為族群邊疆界線的社會文化──這時候的世界,分為「表世界」(陸)和「裏世界」(海),有不可思議的億萬種族存在著,並且……部分種族會不斷相互爭奪著領土。
在這混亂的世界中,『蓋亞』,是勢力分布是廣泛的。族群的數量幾乎可佔世界總數的近三成。他們囂張跋扈,巨大如牆,殘暴不仁。任意將腳下的大地直接冠上同族之稱:蓋亞。他們就像海底的鯊魚、陸上的獵豹一樣,是屬於金字塔頂端的族群,很少有族群可以與他們互相抗衡。
數萬年來各個飄移的板塊經常撞擊,導致大地震頻繁,很多種族無法適者生存而被上天淘汰。在一次的地牛翻身和巨大浪擊下,海浪像巨獸般吞噬大地;很多族群就在這裡被捲進海中或跌入谷底滅絕了。
有一座島嶼。就是在現今說法的歐亞大陸板塊、沖繩板塊和菲律賓海板塊,彼此撞擊、擠壓而隆起的臺灣出現後,很多種不同「表、裏世界」的民族被迫遷移棲息、生活、繁衍。
初生的臺灣,以數量而言,其最大宗依然還是『蓋亞』。其次還有『左鎮』、『比卡』和『羅布斯』──這是史前時期的台灣──一個擁有一大三小的群雄勢力。不過,這四個族群從來沒有交集,維持這樣持續了數千、萬年。
經過如此漫長的繁衍、改變與進化,『蓋亞』的智慧過人,研發了很多便利的設施。他們運用含鐵礦物製作初型鐵器,用初型鐵器獵捕自然的動物進食,逐漸地,他們革新創造了鐵製武器。
『蓋亞』本性兇殘,潛藏的個性就算千萬年後也依然不會改變。他們擁有了武器,擁有了軍隊;『蓋亞』率領軍隊欲向外擴張領土,對於這個陌生的外界,他們決定用濫殺的心態來爭奪每一步外界的未知領土。於是乎他們靠著手上的鐵製武器濫殺數不清的巨大猛獸;瘋狂的戰爭。直到他們接近海,聽到海的聲音,聞到海的味道,發現第一個外界敵人──沿海部落──『左鎮』。
『左鎮』的社會等級並沒有提升的比『蓋亞』快速。他們使用竹刺獵捕魚,使用石頭生火取暖,安逸無憂。絲毫敵不過『蓋亞』的侵襲。很快,左鎮族被殲滅了,滅亡在尖叫與悲聲之中。
『蓋亞』還不滿足,嗜血的殺戮造就了無盡的貪婪,戰爭的勝利帶來的是莫大的榮耀與成就。他們認為,在這片蓋亞世界(臺灣島嶼)一定有其他像左鎮族這樣子與自己不同的民族,他們欲想統一這片蓋亞。
×
「等等、等等,這個跟我是救世主有什麼關係?」我打斷了羅易正在敘述的故事。
羅易被打斷話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一表正經的開門見山說:「這蓋亞人種,就是現在的人類。」
這番話頗有意思的,人類。我們不都是人類嗎?你是、我是,我們都是。他卻說人類是殘暴的蓋亞人……。
「你說蓋亞人囂張跋扈,巨大如牆,殘暴不仁。我們現在哪裡有這種樣子?」
「經歷萬年的稅變,人性被磨出土了;智慧、水準、文化成了包裝紙,已經將這些所謂的本性給包覆了。但無論如何,那是『本性』。」
「歷史課本上面壓根沒有這樣寫。」
「有太多事情並不會被記載在歷史上。歷史是愚蠢的人類所寫的。」
「你就不愚蠢?你不也是個人類嗎?」
「不。」羅易的聲音像安靜的氣球突然爆炸。
他清清喉嚨,緩緩站起,背對著我說:「我是比卡人……不是蓋亞人。」
忽然間有股暖流衝上心頭,我也不曉得為何,是沒原因的。我眼眶泛紅,有股酸意在眉頭──羅易現在的背影,讓我想起從小尊敬的爺。
「不管是什麼族群,經過萬年的改變,只成為一種粗糙的面貌──人類樣。簡單地說,或許你是魚、我是貓,他是象,但此時此刻,我們卻都是人類。」羅易說:「這全都是拜那個人所賜。」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聳肩,我不能接受,不然怎麼現在還有除了人類以外的種族,我們現在吃的牛羊豬雞魚算什麼。
「魔法世界的新秀,迦拉瑪。」羅易說:「迦拉瑪就像穿梭古今的年輕人,出現在混世裡,將蓋亞人擊退,拯救眾生,並且用魔法,將表、裏世界的『人』,都變成『人』。只是前者是分裂的種族,後者是統一的虛假。這樣子,真正的蓋亞便無法區分誰是誰,以為統治了全世界。在當時,就創造了歷史。」
「所以呢?你還是沒有說為什麼我是救世主,你以為我是電影《駭客任務》的基努李維嗎?雖然這麼巧,我也有個維字。」我嗤之以鼻,而且笑聲特別諷刺。「而且照你這麼說,我們吃的肉類、動物園裡的動物、動物星球頻道裡頭的生物都是假的嗎?」
「迦拉瑪的魔法無法籠罩全世界,他只好對擁有智慧的種族進行改變,而經過長久的演變,那些原生物有些也成了族群、部落,可是可惜的是他們沒有跟到那場人類的進化。」羅易著急地繼續道:「對。你不是尼歐,不是電影裡頭的那個救世主,但你是我們的救世主。」語氣聽起來就像有什麼東西快來不及了一樣。
「什麼跟什麼啊?我要走了。」我想要離開。其實我的怒火竄到最高。
羅易正準備開口,我馬上咆嘯插嘴:「我在前幾天失去了家人。我有老皮、我有爺,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我要回家。老皮死了,我一定要找到兇手!爺失蹤了,我就一定要找到爺!我才沒有對你的什麼人類故事還是什麼魔法有興趣!」
我起身走到了門旁,用力的使勁抓下把將門推開,映入眼簾的是羅琳與艾倫賊兮兮的躲在外頭偷聽。此時羅易的聲音在後面出現,他說:「維七,你跟我一樣,不是蓋亞人……。」
我心頭一凜,我也看見羅琳與艾倫聞之色變,但我冷冷的說,連頭也不回:「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個普通人。很抱歉,我要走了。還有,謝謝你,修復了我的相機。」我高舉起相機表示道謝之意。
「羅琳,帶路。」我冷冷地說。羅琳看見我憤怒的眼神也不知所措,直到她看叔叔示意可以,她才化解尷尬的氣氛擠出微笑帶我們出去。
這回我們走的是前門,不再是從後門走。從密室出來後看見的是櫃檯,櫃檯前有電梯,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在十二樓。怪不得一開始的那個黑暗密道要走這麼久。我們搭電梯到一樓,門開啟後,外面的景色實在讓人不敢置信。
這是多麼熟悉的場景,正在收攤的早餐店、人進人出的便利商店、還有空無一人的美術商店、還有一間學校。學校的門很小,但我知道裡頭一點也不小,因為這所學校就是我的學校鞋櫃高中。
「靠!怎麼會是學校?」艾倫傻眼,並驚呼:「你叔叔的骨董店前門在台北市鬧區,後門在基隆的高架橋下?」
羅琳笑了,她說其實骨董店根本沒有那麼大,只是善用了在高架橋下我們看到的那種傳送門的把戲。羅易靠著骨董的交流買下了十八間房子,而十八間房子全部都靠著傳送門而相通,這樣方便交通,也方便藏匿。
「所以你叔叔買下的其中一間房子是高架橋下的空地?原來那種地也能買啊?」艾倫瞪大眼睛,不過羅琳說開啟一扇傳送門很簡單,若要傳送,只要條件符合,就連在操場都能夠開啟傳送門。只是不能被發現,所以選擇在偏僻的空地。
我沒興趣聽他們之間的談話,感覺腦袋痛的要炸開了,所以我簡單的說要回家。羅琳還不斷的要我不能將魔法的事情洩漏出去,我隨便點個頭輝個手,與艾倫跟羅琳道別後,就搭上了巴士,前往阿拉山。
×
看著相機裡的影像,我想念著老皮、爺。至今我還沒搞懂,為什麼事情總是來的這麼劇烈、這麼快速,我愛他們,他們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依靠,如今我只剩下一個人,爺去哪兒了我都不曉得,也沒有消息,要是我跟爺都有個手機就好了。果然人類還是要有科技的存在,科技方便果然緊跟隨著人性,以前的人類要怎麼互相聯繫呢?現在幾天沒看見家人或許就早早報警求救了,古代外出都是幾十日的,是要怎麼壓抑心中的擔心呢……。
巴士搖搖晃晃,將我的思緒拉回,有點詭異,我這幾年天天搭巴士往返都市不下千次了,但從不曾見這種晃動,我看向外頭,已經遠離都市,在銜接的小山坡道路上,沒什麼改變。依然要繞過幾個小坡、幾個蜿蜒的柏油道才會到山腳下,我卻發現地上的柏油路坑坑巴巴,好不平順。
司機從後照鏡發現我的不安,笑哈哈地說這幾天阿拉山上不知怎的常常起霧,而且地震的頻率偏高,所以道路都已經受損,交通局應該也會很快來做道路整修,要我別緊張別擔心,順便問我怎麼這幾天不見了。我則是尷尬地摸頭敷衍回應。
下車後,我看那些封條和鐵馬依然豎立在入口,就像是戒備森嚴的警衛,盯著我說誰都不准進去。
我想到了夏婆婆,我還承諾過要替她修護很多家裡的缺陷,回不了山上,我想必要去分局一趟,那不如去分局前,先去實踐那些諾言吧。
到了夏婆婆家,裡頭灰濛濛的,沒開燈。夏婆婆的家就像是一般的古厝,大概只有十五坪不到,一磚一瓦鋪蓋而起。我跨過門檻,在貼著神荼、鬱壘的壁紙木門上面敲啊敲。「夏婆婆,您在嗎?」
裡頭空無一人。客廳餐桌上的菜餚吃到一半,看到裡頭的茅廁的屋頂在漏水。
我拿起我的相機將夏婆婆的家拍了一下作紀錄,卻因為裡頭沒開燈而黑漆漆。我試著開燈,燈也開不著,才發現天花板的燈座根本沒有裝燈管,夏婆婆原來跟爺一樣節省。
之後我沿著往分局的蜿蜒道路走,偶爾會有幾台車子經過,他們速度極快,有很多次我都差點被嚇死。在台灣,開山路的司機就像在國外開法拉利走公路一樣,都飛快得不知道想嚇死誰。
「嘿!小弟!」一個聲音喚住我,我朝那個方向看去,不遠的道路上有個造型頗怪的男人。「小弟!你能幫我帶路一下嗎?」
我大致看了一下,他揹了一個小包袱,抹了厚厚的髮油,抓著一頭一點都不時髦的髮型,穿著亮晶晶的紫色舞衣,像是公演剛結束,一點都不像一般遊客或登山客。
我沒有什麼回話,只是歪了一下頭。
他靠近我後手上拿著一張地圖:「請問你知道公華派出所在哪嗎?」
公華派出所剛好正是我要去的阿拉山分局,我當然知道,小時候還在那邊長大,因為爺在那邊擔任隊長八年。我願意帶他過去,他樂不可支,他的聲音挺有磁性,身高約一米七,略高我一點點,但他修長的比例讓他看起來比我高很多。
路途上我們互相介紹了解。他叫泉司,叫他阿司即可,是個偏遠部落的原住民,說話的口音有點特別,就像聽到外國人在說中文一樣。
「我的家鄉在那兒。」他將手臂伸直,手指便指得高高遠遠的。但我想只有鬼才知道他指得地方在哪,或許在阿拉山另一頭的山脈。
「為什麼你要穿著這麼……滑稽?」我問
「這是我們族人的舞蹈服,可以祈求好運降臨,聽說這裡最近厄運穢氣很強烈,所以我就打算穿這樣來。」阿司的腔調使的我有聽沒有懂,但還是能夠會意的到他想表達什麼。
阿司驚訝的說:「所以你住在這?那個山林裡頭啊?」。我則是點點頭,聳肩說只可惜被封鎖了。
「那你為什麼要去公華派出所?」我問。
「我是新被調派來的員警啊。」他答。
「你是員警啊?穿這樣當員警……頗有個性……。」我傻眼。

×

公華派出所是一間小型的警局,大概就像《烏龍派出所》兩津勘吉得警局,只有三、四個員警就坐滿了的小警局。
阿司找金警官報到後,就開始繁忙業務與交接的行程,金警官則是指著一旁的橫木椅要我坐在那兒等待發落。
「阿剛、阿瘦,記得嗎?」阿剛坐在我旁邊,指著阿瘦與自己。
我點頭,我當然記得。
「你上次超恐怖,告訴我你怎麼能消失在我們眼前?」阿瘦一臉驚恐。
「我沒有消失啊,是你們消失的……後來還是你出來嚇我。」我指著阿瘦,好不滿意。
「我?怎麼可能,我跟阿剛早就跑走了啊!」阿瘦跳起來。
「我還有照片呢。吶,你看!」我將拍到阿瘦的照片拿出來。
阿剛阿瘦看了一眼便也嚇一大跳。
「這……這真的是我欸!」阿瘦大叫。
這一叫,引來了金警官的注意,金警官靠過來一開口就質問的語氣說:「維七,照片哪來的?」
「我……上次拍到的,我有跟你說過,你說等我出院再說的呢」我被金警官的口氣給嚇著了;阿剛阿瘦見長官有點不悅也紛紛退回位子上窮裝忙。
「但我送你去醫院的時候,你相機裡頭並沒有任何檔案的啊。」金警官。
「我……拿去修好了。」我。
「什麼?誰修好的?」金警官的口氣依然兇悍。
我總不能說給一個魔法師修好的,我就也隨便呼嚨一下說給學校附近攝影館的專業維修員修的。我見金警官欲言又止,阿司這時候過來,給金警官一個敬禮,並且報告有社會局的來電,是關於我扶養家庭的事情。
金警官離開去接聽電話。阿司在我耳邊說金警官因為阿拉山的事件,高層不斷的施壓壓力,或許又是看見阿剛阿瘦這麼無所事事,所以金警官才會如此動怒。阿司自己也是因為阿拉山的事件而被高層從中部調來。
我點點頭,不久金警官回來了,阿司也因此離開,回到位子上。
金警官表情看起來有點疲憊,他按摩著頭,向我道歉。然後說:「扶養家庭的事情以喬定,目前有一戶人家找上你,你的特徵以及興趣等等,都跟那戶人家所期望的一樣,所以社會局便審核後將你寄託於他們。」
我點點頭問是誰,但我卻聽見一個我不想聽到人。
「是戶有錢人家。賣骨董的,好像是叫做羅易。」金警官拍拍我的肩膀,說我以後不缺錢了。
不缺錢。要我選的話,我寧願要回爺,我也也不要錢。
金警官似乎看出我的悲傷,繼續拍拍我的背說:「元茂先生我們會繼續查,相信很快就有結果的。」
我點頭,我詢問是否能再踏進阿拉山,金警官拒絕了。要我別誤闖,裡頭目前很危險。並交代我在警局睡一晚,明天還是假日,會請阿剛阿瘦或阿司帶我去羅易家的,住址可是東區,離學校不遠,以後上學可很方便。
我內心都快火山爆發了,差點就說我早去過了,而且還差點被殺掉這樣。還好我沒有。

×

羅易都即將成了我養父,他真是誇張,領養了羅琳,現在又要領養我,他該不會像《海賊王》裡的白鬍子,四處在招募人才成為自己的孩子啊?我想起時常在班上聽到大家熱熱鬧鬧的在討論《海賊王》,裡頭有一個角色很強大,卻常四處認兒。
但很快,黑夜落幕,白晝升起。帶走我的是昨天才認識的阿司。
「走吧。」一早阿司就在門口等我。
由阿司開車,我做副座。我繫緊安全帶,上路的途中,阿司給我一個白色盒子。
「打開看看。」阿司說。
我一打開,裡頭是台金色邊的白色智慧型手機。我在學校外的電子商場展示區裡的電視看過,新聞有報過,是最近最紅的5S。是美國的手機大廠洋蔥的作品。他的LOGO就是一個剝了一層皮的洋蔥。粉絲團的別名就是洋蔥絲。我看到一台5S要賣三萬元的時候,我心想會買這手機的人真的就像洋蔥被剝皮一樣,一層又一層,眼淚應該是用噴的。
「這是……」我看傻了眼。
「我們公華派出所給你買了這支最紅的洋蔥機,我想說你家貧窮,你又找不到家人,給你一支手機,好讓我們聯絡方便。網路吃到飽,有事沒事都可以傳個訊息給我哦,裡頭的聯絡人都幫你設好了,有阿剛阿瘦、也有金警官跟我的。」阿司眼看前方的路況,自言自語笑道:「偷偷跟你說,金警官付的錢最多哦。」
我沒做回應,阿司叫我別客氣就收下吧,於是我只好道謝一番。
到了學校對面的羅易家,我和阿司等著電梯,我忽然覺得電梯對我有一種「你瞧瞧,你又回來了吧?」的感覺。
十二樓,電梯門一打開,羅琳穿著白色短衣和牛仔短褲,綁著一頭公主頭在外面等著。
「嗨!維七,又見面了。」羅琳一個大微笑迎接我。
「你們認識嗎?你是羅易的……?」阿司問。
「認識啊,我們同班,我是羅易的姪女。」羅琳微笑,眼睛也微笑,讓阿司也微笑了起來。
「好吧,既然認識那就這樣啦!」阿司拍拍我的肩膀:「那我有事情先走了,你們好好聊聊吧。」
阿司隨後在電梯關門前便又搭電梯下去了。
原本我想一同下去,但羅琳已經偷抓住我的手,讓我沒及時跟著阿司走。
「想去哪裡。」羅琳的語氣變得很陌生。
「放開我。」我甩開的手。我說:「我不懂,你們為什麼一直一直要找我麻煩。」
我說的沒錯,打從我開學後,羅琳就一直找我的麻煩,終於遠離她了,卻多了一個她叔叔羅易。
「叔叔都跟我說了,沒想到你是我們的救世主,所以更不能讓你走。」羅琳像個討糖吃的小孩一樣巴著我不放。
「妳夠了哦。我說過,我不是什麼救世主,我只想找我爺!」我按下電梯等候。
電梯再度從一樓回到十二樓,當電梯的門打開時,我看見的是羅易的飯店房間。羅易就坐在那辦公桌上。正視著我。
「這是傳送門的魔法?」我怒視他。
「沒辦法,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想盡辦法也要將你擄獲過來。」羅易眼神極為恐怖。
我絕不善罷干休,我很肯定的再次咆嘯:「我只想找我爺,回阿拉山,你還給我一個平靜的家庭好嗎?」
「好。」羅易肯定的說。「我是個骨董商,但實際上我是個魔法商人。對於一個會魔法的人,找個人還不容易嗎?」
我心頭一震,羅易說的這句話,是我一直在乎的這件事情。彷彿心中的重石被挪開了、看見希望了。不過我依然覺得羅易信不過,對他保持著戒心。
「你說的話是真的嗎?」我再次提出疑問。
「對的。但你得當我們的救世主。」羅易笑道。
「我什麼都不會。」我說。
「我就是要你什麼都不會。救世主不該有力量的。」羅易聲音彷彿飄浮的火燭,其熱氣飄進我的腦袋,繞印在我心中。
沒有力量要當什麼救世主?我不解,於是我正想提問的時候。羅易說:「你本身就是個能量了……那是個非常耀眼、非常純淨的能量。」
我體內有能量?耀眼純淨的能量?
「我不懂。」

「你爺的事情教給我吧,我會替你找到他的」

「好,那我該做什麼?」我看羅易信誓旦旦,姑且相信他,畢竟我現在開始得住在他家的樣子。眼看個這個傳送門在我正前頭,心想我此時此刻若不答應,我想我也永遠別想出去了。

回到了屋子裡頭,羅琳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而羅易則是聳聳肩膀的道:「昨天我們說到哪了?哦對!我想先告訴你我們的族群,比卡族。」
羅易說:
『左鎮』被消滅後,『蓋亞』佔領了沿海地帶後,他們不滿足,他們欲奪得天下。但怕整體軍隊出發會遇到強大的敵人;於是他們的智慧又更加進化了。他們屢派哨兵出擊偵查,回報的結果都只有自然的生態與幾隻猛獸。直到兩個地方的哨兵沒有回來……。

這兩個地方分別是:最高山脈、湖邊洞窟。蓋亞抓狂似的認定這兩個地方肯定也有其他部族,他們出動部份軍隊,約兩成的兵馬組隊出征,雖說兩成,也近千人。其餘守著家園。

他們先從湖邊洞窟開始行動,隊長在洞窟的外頭守著,指派整隊士兵衝進敵營殺戮取得勝利。出征的隊伍進到黑暗洞窟裡後,洞窟不斷傳出一陣陣的慘叫聲、淒吼聲、武器的鏗鏘聲、慘叫聲。只可惜他們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黑暗種族『羅布斯』。不久,數隻手臂與腿被扔出來,各個扭曲變形,慘不忍睹。

這支在洞窟外守候的蓋亞軍團知道自己遇到了強勁對手,而且是自己絕對無法戰勝的敵人,只好暫且收兵。但撤退的途中,黑暗洞窟卻衝出許多迅雷般的黑影,看不見模樣,各個像猴子尖叫般的吼叫。蓋亞軍隊瞬間手腳斷裂、血灑如雨般的全軍覆沒。

而遲遲等不到軍隊回來,大本營的蓋亞著急如焚,此時卻發現天空下起了怪雨──紅色的雨。以及斷手斷腳的殘骸──這像是一種警告,也像是一種對蓋亞人的羞辱。蓋亞懼怕了,但還是怒火攻心。一怒之下全體進攻,人數約五千。但他們一舉進攻的不是洞窟,而是高山。
而高山上的種族是『比卡』。比卡族的族人偏信巫術,全村約三百人,從老者至幼者均會巫術,觀星、祈雨、求神,無一不精。憑著怪異的地震波動就能得知方圓幾里外有猛獸。原以為是猛獸,但在高樹頂端的哨兵卻說是不曾見過的族群。

面對強大的蓋亞軍,他們措手不及。巫術姥姥只好請族群裡的戰士出擊。並且下令若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還可以吃受了詛咒的神秘果實增強實力。而這支比卡戰士隊伍,由酋長傲天帶頭,背水一戰。

傲天是個驍勇善戰的戰士,他率領比卡族戰士菁英約五十人。面對五千大軍不免有點太小蝦米對大鯨魚,但傲天絲毫不畏戰,以五人一組,十小隊展開獵殺。此時的戰士們反而像是猛獸看見肉一樣,輕而易舉就利用樹叢的不顯眼展開暗殺與突擊。

比起默契,這是『蓋亞』完全沒有的。比卡戰士雖然兵分數路,彼此卻能像是手與腳的組合廝殺『蓋亞』。

『蓋亞』起先不曉得比卡族是如何以小搏大的,但看見了是倚靠地形取得優勢後,便是率領全軍前進到了平地上,整軍戒備隨時迎戰。而有幾位比卡戰士按奈不住情緒上前殺敵,卻也只能殺個十幾個蓋亞人,就死在蓋亞軍隊手裡──此時的地形戰對比卡戰士很不利。

蓋亞人似乎暗忖到平地是優勢,而不遠處又是比卡族的據點。蓋亞軍隊更是遺留一半約兩千人的將士在此,其餘兩、三千繼續進攻。

比卡戰士見狀不妙,卻又無法前進殺敵或回村;傲天只好一口咬下神秘果。一股強烈的陣痛隨著果實入肚後攻心。傲天眼光泛紅、青筋曝露、毛髮爆發,獠牙怦然,體型巨大化,原本的模樣漸漸轉變,纖細的手掌膨脹、手指修長、有了紮實的胸膛,「獸人型態」就這樣初現了。

比卡戰士也一一吃下姥姥給的神秘果,也全部變成了獸人形態。不久出面迎擊。此時蓋亞人看見一群巨大猛獸上山,可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怪物。內心充斥著畏懼,但蓋亞人可是凶殘的,對戰起來不一定會輸給猛獸,剩餘在這平地上的蓋亞軍便也集體進攻獸化的比卡戰士軍。

傲天排山倒海的氣勢釋放,手一甩就輕易的擊飛數十位人,隨便一晃就撞飛數十人。而其餘的比卡戰士也是,力大無窮,唯我獨尊。現在的小蝦米顯得就變成了蓋亞殘軍。結局很快就出現了,是比卡族勝利。不過還有約兩、三千的蓋亞軍對陸續前進。傲天想繼續前去阻止,但神秘果的威力退散後,副作用則是全身癱瘓不可動。因此比卡戰士就在平地一戰後,無法動身營救『比卡』了。

『比卡』陷入火海,誰都敵不過兩、三千眾士的蓋亞軍突擊,這裡的比卡族戰士非老即幼,完全不是對手。巫術姥姥盡心力的禱告祈禱神蹟,卻也葬身在蓋亞的殺戮之中。

『蓋亞』佔領了『比卡』後,發現比卡族裡有許多從未看見的奇怪東西,如山壁上有臉像、地底下卻有通道,甚至一旁有座大湖,湖中也有鐵物屹立在那兒──而『蓋亞』既然佔領了這裡,便也摧毀掉這些對他們一點都沒有意義的東西。

因為湖深不見底,蓋亞人還尚未不會游泳,所以除了湖中的鐵器無法直接摧毀,其餘的東西將全面毀掉,直到最後一個古物摧毀後才停止摧殘;這也將喚醒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湖中的鐵器發起陣陣光芒,金光閃耀,引起蓋亞人所有的目光。而在這數千目光下,光芒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此人是個少年,一臉清秀,漂泊,清澈。他出現後便大放異彩,一陣白光道出,蓋亞軍隊所有人中招,如同看見閃光,暈頭轉向,眼冒金星。

在白光的刺激下,似乎有幾道黑影串出,蓋亞人的腿全部都被莫名劃傷,跪倒在地。

「蓋亞,你們在此聽命,誰也不許輕舉妄動,違逆者,殺。」少年喊道。

蓋亞有些士兵想反抗,但準備抗命時聽見一陣陣的哀號聲。在閃光下,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哀號聲使的多數的蓋亞軍隊乖乖跪著就範。

「我想你家的老皮,遇到的應該就是羅布斯族。」羅易忽然開口,將故事打斷。

「什麼?為什麼?」我驚呼。
「羅布斯族是長期棲息在黑暗洞窟的,即便變成人類,他們一樣隱密到家。或許……某種原因讓它們來找比卡族了。」
「你的比卡族?那為什麼要上阿拉山?還殺死老皮?」
「你還不懂嗎,比卡族的據點就是在阿拉山上啊!」
「什麼!」

「因為羅布斯族生存在黑暗世界。他們生於冥界之中。他們穿梭自如,或許他在你身旁,但你完全不會發現他。」

「我在阿拉山上的房子裡頭也有遭到黑暗侵襲,他們如同八爪章魚般的吞噬我的家,我靠我的閃光逼退他們。」

「對,但那不是羅布斯族,那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敵人。『黑暗』。」

羅易繼續說道,黑暗,是這個世界目前面臨的處境。黑暗最近正蓬勃地在成長,黑暗觸碰到的世界,河川會變髒黑,花草會變枯委,空氣會變汙染,黑暗就像死神,祂接近誰,誰就得認命的虛化。
而羅易推測在我的相機有迦拉瑪的魔法被封印在其中,在阿拉山上已經驗證了閃光魔法可以擊退黑暗,所以我有資格當世界的救世主。

「太扯了,哪台相機沒有閃光燈?」我喊著,像是翻桌一樣。

「沒錯,所以我們要試驗你。你如果是救世主,那你的敵人可多的很。」一旁的羅琳忽然開口,然後我才發現剛才說故事的時間,羅琳已經將身旁的床位布置成另一個空間,一個像是某種儀式的獨特空間。

「我除了會一些空間魔法,我還會運用一些小道具,窺看這個世界。」羅易從一個袋子裡拿出了一只茶杯,在茶杯中倒入白開水。「這個茶杯是我們魔法世界裡的璽安教授製作的,只要將白開水置入裡頭,唸上一些我也聽不懂的咒語,便可以看見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光線可以滲透的角落。」
「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視野下。」羅易一臉奸詐樣,讓我全身都毛骨悚然。

「來吧。空間之門已經布置好了,維七,戰勝祂吧!」羅琳笑得很開懷,就像是巫毒婆婆要給白雪公主蘋果般。她一口氣敞開了大門,那空間裡頭一缸墨水般的黑,跟阿拉山上的一模一樣。不過祂並沒有像八爪章魚一樣將觸手伸出來。那墨水般的黑還會像湖水般激起一波波的漣漪。

「這是我們自己製作的黑暗大門,專門是訓練魔法新手用的,不久前羅琳也進去過。」羅易緩緩說道。「現在換你了,維七。」

「等等、等等,我什麼都不會啊!」我看著那墨水黑,有點反胃。

忽然間我暈頭轉向,只聽見一個聲音:「加油。」

×

我張開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一片漆黑。就像是你覺得你張開眼睛了,但或許你根本就沒有一樣。

我是躺著的,我緩緩坐起來,在眼前揮揮手,但一樣,什麼都看不見。

當你一醒來發現自己是瞎子的時候,你會怎麼做?這是我每年生日都想做的事情。矇著眼睛過生日。我覺得生日這天代表的自己又增長了一歲,雖然爺從不幫我過生日。但時常會覺得日子一過在過,沒有什麼改變,沒有什麼新意,甚至我連未來都沒想過。即便學校老師常會將未來掛在嘴邊,但我卻只想要生活在阿拉山上,只想擁有老皮、爺一輩子。所以我會想要在生日這天矇上眼罩,讓自己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藉此來讓自己無助、無所依靠。叫爺,爺不理;喚老皮,皮不靈的時候。或許當眼罩拿下來,重見光明的時候,就是自己重獲新生的時候,就是自己確實增長一歲了的證明。

不過現在不用等生日了,我體驗到了。

我在哪裡呢,回想一下,我在羅易的房子裡,他跟我說了一堆關於什麼什麼歷史的廢話,然後羅琳敞開了黑暗的試煉門,然後……我被打暈了,我被丟進來了?

我領悟到一點蛛絲馬跡的時候,有種恐懼出現了。不是由心中,而是由耳朵,是一種聲音,一種淒涼的怨嘆聲。

男的、女的都有,他們的哀怨從遠至近,從近至遠,忽小忽大。一開始聽見的時候,你會全身雞皮疙瘩,全身汗毛豎立,背脊、頸椎、連腰部都會竄出一陣涼意。但聽久了便會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只要克服那種恐懼,不要想他們的臉孔,不要想他們的聲音,自然就沒那麼恐怖了。這就像在半夜睡覺,外頭的風聲會像是有人在呼喚你,但你只要確定他是風聲,就沒這麼恐怖了。

但我錯了,每當我冷靜的時候,新的聲音就會出現,指甲抓黑板的聲音,路過木板的縫隙聲,連小孩的笑聲或貓咪的叫聲都會出現,不得不讓你一直處於猜忌與恐懼中。這對於精神是一種傷害。特別是你明明張開眼睛了,卻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不敢輕舉妄動,不敢做任何平常自由的事情。

這時候的我,連吞口水的聲音都很大聲,清晰可見。

「維……」遠遠的聽見一個吞吞吐吐的聲音,我細聽後他尾音是「七……。」

赫然發現他正在叫我的名字。「維七……維……七……。」

瞬間內心有股震撼的砰然乍現,心臟膨脹了平常的十倍,跳動甚至百倍,我發現全身無法移動。手指無法動彈,腳無法任意開合,我甚至連眼睛都無法眨眼,隨著聲音的接近,我像是一個憋氣五分鐘的人,能想像的到有多面紅耳赤,卻無法迴避。

然後隨著我緊繃的心,那呼喚我的聲音越來越逼近。就在我覺得那股恐懼即將觸碰到我的時候,突然有一扇門的光線透了進來。而那淒涼聲音的主人是個男人,但隨著光線進來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開門的是羅琳。

「天吶,維七,你都不展開攻擊的嗎?」羅琳驚呼,就像是餵我吃了毒蘋果後再慰問我怎麼沒吃解藥一樣。

而我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男人的聲音……。

「我哪知道要怎麼攻擊?」我鬆口說話。

「羅易收到魔法世界的通知,得先去忙。因此我來解救你了。」羅琳一臉淡定。然後噘著嘴咕噥說我怎麼這麼沒有用,為什麼叔叔會看上我等等的。

「還真的有魔法世界啊?難道要像《哈利波特》一樣找個幾分之幾月台?然後當個傻子一樣去撞壁?」我喘息下不忘嘲諷一下這所謂的魔法,祂把我害的真慘。

「別以為我叫羅琳,我就要像哈利波特的作者一樣這麼天方夜譚。不過她這樣的寫法不是沒有根據的,她確實也來到魔法世界過,只是,那是比較抽象的魔法世界。」羅琳隨便敷衍我。「要去魔法世界當然可以,要運用一些道具,還要找到哪裡有下了傳送咒的玻璃門和符水。」

「關於這點,我真想問一下」我喘息的說:「為什麼你跟羅易都要一直使用道具?哈利波特也只需要一根魔法棒就完成了魔法啊。」

「因為叔叔跟我不是真正的魔法師,叔叔只是魔法商人,從事魔法的販賣。就像煙火商一樣,只是販賣煙火的商人。」羅琳解釋著:「我只能使用初階的魔法道具,因為我只是個愚鈍者。但叔叔說他是卡比族的後裔,他算是漂流者,因此他可以使用高階魔法,但需要倚靠道具。但這些道具也不是人人可以用,像我把道具給你,你不懂咒語,就算你唸了相同的咒語,沒有潛能的愚鈍者,終究只是愚鈍者。」

解釋的我一頭霧水,印象中真正的魔法師哪要什麼道具,要用道具的應該是旁門左道的道士吧?

羅琳看我傻呼呼地便笑道:「對魔法感興趣了對吧?叔叔說現在這個世界,所有人類都有潛能當個漂流者。但未經開發前都算是愚鈍者,但真正會用魔法,像哈利波特那種的菁英者,需要有真正的魔法血脈,而且他們生存在魔法世界『梅吉克』裡面,想在這個世界遇到,就像你想在這裡遇到精靈或外星人一樣難。」

我想問問我是哪種人,但羅琳馬上就咬定我只是個沒用的愚鈍者。畢竟我連試煉門裡的試驗官都無法戰勝。但這讓我有點惱怒,我連會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而且我還是被打暈丟進去的。這真的讓我很難信服。

羅琳叫我休息一下,這間房間就是我的房間,以後都要住在這裡,而在門口有設有魔法儀器,普通人都能使用,只要按下相對應的開關,自然可以進出相對應的地方。就像上學,本來兩個小時的路程,現在開個門,走兩分鐘就到了。

「對了,明天學校要選社團,不要忘了。」羅琳叮嚀著。

羅琳覺得無聊了,想要先回家。在她離開前我再次確認是否能找到我爺,她隨便哼哼說肯定會,叔叔不會隨便言而無信的。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關上了門。我心想真希望如此順利,爺,我可是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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